快下班时,牛耿直说:“老焦请你和我去他那里喝两杯,说他那天有点小激动,说错话了,表示一下歉意。”
我说:“不用吧,又不是什么大事。酒桌上讲几句大声话谁还记仇不成。”
牛耿直说:“你说的也没错,但你不去他就会认为这事还没过去,他更加要放在心里了。”
我想想也是,就跟着牛耿直去了。
焦芬芳开门,将我们让进屋。客厅里还有一个人在坐着抽烟。那人很高大,穿着很讲究,还系着领带,这番装束在青冈可不多见。
“这是我堂哥,在政府里面上班。”焦芬芳介绍说。
我想起这应该就是老焦说的某领导的司机吧,好像叫什么欲望,既然是堂哥,那就应该也姓焦。
当焦芬芳热情地把我们介绍给他的时候,焦欲望只是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哦”了一声,眼睛没离开过电视。
焦欲望应该是老焦请来撑场面的人物,虽然在政府大院里上班,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司机。牛耿直虽然级别不高,但也是老资格的办公室主任,被一个司机如此无理对待,我心里就有些不忿。
菜上桌,我就双手举杯,站起身以晚辈身份向老焦敬酒。老焦赶紧喝了。我又敬老焦两口子,祝他们家庭幸福。然后借花献佛,敬了师父牛耿直几杯。最后,我马不停蹄地跟焦芬芳连喝了四杯。焦芬芳喝得脸绽桃花,星眼朦胧。十来杯酒下去我一气呵成,然后拿起碗就去盛饭,那司机我连看都没再看一眼。
从老焦家出来后,牛耿直朝我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平凡不愧是老夫的好徒弟,快哉!”
我笑道:“估计老焦的女婿我是做不成了。”
牛耿直说:“哎,你的婚姻大事师父放在心里的。过几天没事了我带你到各学校去转悠,你看上谁了告诉我,我去跟她们校长说。”
过了几天,牛耿直领着我,以调研为名,到各学校去。我自然不好意思真去看女老师,但既然去了,也就走马观花到一些教室去看看,只感觉城区学校的班额都超大,教室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老师被挤到贴着黑板讲课。
有一次我们去了城郊的翠微学校,校长姓白,是个年轻女人,牛耿直说她就是那个焦司机的老婆。牛耿直跟白校长很熟,可能聊过我的事,见我们来了,白校长笑道:“能进我们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是已经工作好几年的。上个学期调来个周老师还不错,人很漂亮,性格也好,看上去和你蛮般配,只不过她也已经找了男朋友。”
牛耿直说:“有男朋友也没关系嘛,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开放,只要还没结婚。”
白校长皱了皱眉说:“可是这俩人粘得很,上下班又接又送的,不太好给你创造机会。”她转头对教导主任说,“你看看周彩云老师有没有课,叫她来一下校长办公室。”
我一听“周彩云”三个字,差点跳起来,赶紧说:“不要不要,有男朋友的我才不要呢!”
白校长说:“人是真的还可以的,长相、气质、性格,都不错。”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挺好挺好,我师父是在拿我开玩笑呢,我们是来了解一下大班额的问题的。”
我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但心里头又酸又涩,仿佛误饮了一壶老陈醋,快要酸出一钵老泪。
4。青冈
我于无人处暗自神伤了几回,也就把这事暂且放下,努力适应新的工作环境。
县城是最典型的人情社会。酒桌上你来我往,一来二去都成了熟人。
有一回,我被派到城郊一所学校去检查学生流失情况,学校留我吃个便餐。于是在一家路边小店点了几个菜。等上菜那点时间有些无聊,校长说我们玩几手牌吧。于是在柜台拿了副扑克牌斗地主,校长说带点彩吧?我不大会玩牌,也没带什么钱,就说:“五毛钱一盘。”
牌还没抓完,忽然风一样闯进两个便衣男子,一个一把将牌按住,另一个将一本证件样的东西在我们面前晃一下,喝道:“警察!抓赌!”
我们哪见过这阵势,都懵了。
其中一个宣布:“公开聚众赌博,性质恶劣,每人罚款一千!”
众人吓一跳,都一起看向我,把我当作上级领导主心骨。我虽然法律书只看了个大概,但也知道没有哪一个地方会把五毛数额认定为赌博。这些人要么就是乱执法好完成任务,要么就是借机捞点外快。
我说:“五毛钱不算赌博吧?”
“还敢狡辩?每人两千!再说就关起来!”亮证件那人亮了下腰间的手铐,大喝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没有了。钱我出。按五毛钱的赌博做笔录吧,再请你们开具正式收据。”我其实身上带的钱不超过二百,先唱个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