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纲听了这话,不禁怔怔地看她,须臾间已经明白了过来,想来是
孟良胤那番话自己没有听从,他便到她这里来下功夫。他素来不喜女
人干政,不但总是叫手下官员约束自己家的夫人,自己更是以身作则
,不许春儿在国事上插嘴。‘牝鸡司晨,国之将亡。’这一点,他深
信不疑。
他本就对孟良胤心存嫌隙,如今春儿又开门见山,谈到这个问题,
况他今日心情又糟透,几番因由下来,他当即沉下脸来,声音颇重,
道:“这是朝廷的事!你不要管!”
春儿定定地坐在那里,绝望地一声冷笑,那件‘天水碧’长袍犹
自抱在怀里,她本是想进房来,亲自帮他穿上试试大小的,南唐的
旧方,中庭夜露加丹青染就的,价比千金,他素来不喜欢奢华的颜
色,她费尽心思挑的,一针一线缝的,穿上了他的身,到头来,还
是会叫那女人靠在这件衣服上,好比是一脚一脚,踏在她脸上,踩
在她心上……
她双手死死地攥着这件新衣,猛地一个站起,将袍子狠命地掷向
霍纲,歇斯底里地一声吼道:“难道当朝宰辅夜宿太后寝宫也是朝
廷的事?!!”
积压了三年,或许是更为长久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
来,她本以为不会有这一天,这一刻,即使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定
会软弱无助地嚎啕大哭。可是,她错了,她远远想不到,自己会这
般坚强,坚强到超出自己的想象,坚强到挺直了脊梁站在他面前而
不流半滴眼泪。
十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他妻子,而不是卑微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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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件碧袍,轻轻盈盈地展在空中,缭绕的青色,像雨雾笼着的
远山,浮在水上,飘在空中,隐隐如春天幽深的潭水,绽动着碧绿
的波纹,绵薄而柔软,丝丝缕缕,无不是十载夫妻情薄的恨与痛,
哀婉落地,仿佛是这一桩婚姻的悲歌。
霍纲站着看着她,不动不语。似乎,连神色都没有变。
春儿亦是这样看着他,这个她从少女青涩到如今,一直深爱着的
男人,曾经的恋慕对象,如今的夫婿良人。
豆蔻年华,那似懂非懂的少女情怀,对爱情充满幻想与憧憬的时
代,是他走进了她的视线,走进了那一方粉色的下着缤纷花雨的小
天地。
情窦初开,却也不是那般不谙世事,他眼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她不是没有觉察到。可是,她不怕,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