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望着夕照里的朝乾宫,久久凝目不语。
这一刻,霍纲就这样侧目边望着孟良胤,便抬头仰望那沐在夕阳里闪烁的金
色琉璃,只觉得满怀的惆怅激荡。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也没有那些书生
的感慨,可是,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个当年只是南阳一布衣的书生,
叱咤风云,南征北战,到此刻为止,身边只有一个他,再无旁人。
他看着孟良胤凝望朝乾宫的眼神,只觉得那仿佛是一个父亲,用最慈爱与眷
恋的眼神望着自己心爱的儿子,那样深,那样沉,沉得一辈子,都付给了他,
却甘心就这样静静地退下,留下西风洒洒的宫殿,径自庄严威武。
‘朝乾宫’三字,是孟良胤亲手题写的,取自‘乾坤朝气’之意,他对段氏
王朝所付出的心血,是这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与之比肩的。
在霍纲眼中,孟良胤就像是原本那枯了的朽木上长出的枝桠,积了一辈子的
力量,供给给了那枝上的叶芽,到此刻,只一句话,段潇鸣便罢了他的相位,
若说没有半点心寒,那便是假话!
“相爷……”两个人站了良久,霍纲终是轻轻地唤了一声。
孟良胤仍旧远目望着朝乾宫,也不转头看他,只深深地长叹了一句:“我也
曾年少,岂不知情之一字?……可是,他身在其位,当谋其政啊!”
霍纲心中大动,他实实料想不到孟良胤居然能对他说出这样感性的话语来,
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一老一少,两个朝廷股肱之臣就这样站在玉阶上,双双望着那座天下人皆仰
视的宫殿,谁能想到二十年前,他们还在四面楚歌中奋力厮杀?
夕阳愈沉愈低,直到落到那重檐庑殿顶的后头,孟良胤才转身,搭着霍纲的
手步下最后一级台阶。
转身出司马门的时候,孟良胤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地慨叹,道:“我是自
小看着你长起来的,你素来稳重,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有句话,一直都
想对你讲。”
自段潇鸣说出那一句话,霍纲便已知晓深意,此刻孟良胤怕是对他作最后诀
别了,所以分外恭敬郑重,躬身聆听垂询。
“虽说少夫人这样的女子,确是千古罕见,可是,男女之事,历来讲究缘分
,有缘无分的,自古至今多了去了,也深究不得。走了的,毕竟走了,苦苦执
着,亦是枉然,况你是有家室的人,不管夫人如何,总不好亏待!别的不说,
你第一个对不起的,便是将人托付给你的她!皇上无子,你也跟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