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到,赵叔敲响了市集入口的铜铃,清脆的铃声传遍了周围的村子。不一会儿,乡亲们就涌了过来,有的牵着孩子,有的挎着竹篮,市集瞬间热闹起来。
“张婆,你这鱼干多少钱一斤?”一个妇人凑到海货区,拿起一块鱼干闻了闻,“真香,比镇上卖的还新鲜。”张婆笑着说:“十五钱一斤,咱自己晒的,没掺水。你要是要得多,十四钱给你。”妇人爽快地买了两斤,又问:“你这海盐咋卖?”张婆指了指价牌:“二十钱一罐,够吃一个月。”
粮区的李伯更忙,他的新麦颗粒饱满,买主络绎不绝。有个买主拿起麦粒,疑惑地问:“你这麦和楚地的粟米比,哪个好吃?”正好赵叔路过,笑着说:“各有各的好,麦煮粥劲道,粟米熬粥软糯,你可以各买一石试试。”买主听了,真的各买了一石,李伯笑得合不拢嘴:“赵老丈,还是您会说话!”
布区这边,一块染着茜草红的布吸引了很多妇人。“这布颜色真好看,不掉色吧?”一个妇人摸着布问。小柳走过来,拿起布说:“您放心,这是用楚地的法子染的,用皂角洗都不掉色。您看这布角的麦穗纹,是咱齐郡的麦子,绣在布上多吉利。”妇人听了,立刻买了两匹,说要给女儿做嫁衣。
正热闹着,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声。赵叔连忙走过去,只见布区的王婶和一个买主正吵得面红耳赤。“你这布尺寸不够!我要一丈,你才给我九尺!”买主手里拿着布,怒气冲冲地说。王婶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明明量的是一丈,怎么会少?”
老周拿着尺子走过来,沉声说:“别吵,咱用公平尺量一量。”他把布铺在石板上,尺子一端对齐布的边缘,另一端一量——正好一丈。买主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看错了,刚才把布边的毛边算进去了,对不住啊王婶。”王婶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事,量一量就清楚了,多亏了这公平尺。”
赵叔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是欣慰。他想起楚地第一次开集时,也有过类似的争执,后来立了公平尺、公平秤,再也没人因为尺寸、重量吵架了。如今齐郡的市集,也渐渐有了楚地的模样。
日头偏西时,市集才渐渐散场。村民们清点着钱袋,脸上满是笑意。张婆卖光了所有的鱼干和海盐,赚的钱够给孙子买一本楚地的《生活识字课本》;李伯的两袋新麦卖完了,还订出去了三袋,打算明天再磨些新面来卖;王婶的布也卖了大半,说要再染几匹紫布,下次开集卖。
陈默陪着赵叔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不停地念叨:“今天来了不下五百人,卖出去的东西算下来,得有两百多石了!比咱之前办的市集热闹十倍。”赵叔笑着说:“这才刚开始,等过两个月,乡亲们熟悉了规矩,交易量还能涨。”
果然,一个月后,齐郡市集的交易量就达到了五百石。郡守特意派陈默带着齐地的特产——两大罐海盐、一包晒干的墨鱼干,去楚地感谢秦斩。陈默到楚地时,正赶上楚地市集开集,他看到齐郡的海货已经摆进了楚地的海货区,卖海货的还是张婆,她笑着说:“楚地的乡亲喜欢咱的墨鱼干,我每月都来一次,换些楚地的粟米回去。”
秦斩接过海盐,打开罐子闻了闻,笑道:“齐郡的海盐就是好,比楚地的盐鲜。”陈默拱手道:“秦大人,这都是赵老丈他们的功劳。现在咱齐郡已经有三个村办起了市集,咸阳那边都听说了,说要把齐郡的市集当东部的样板,推广到其他郡县。”
赵叔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市集里往来的人群,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楚地搭遮阳棚的日子。那时他还担心市集办不起来,没想到现在不仅楚地的市集红火,齐郡的市集也成了样板。他摸了摸腰间的木牌,那是楚地最初的摊位牌,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念想。
“陈幕僚,”赵叔忽然开口,“下次我再去齐郡,教你们办个‘跨郡市集’,让楚地的粟米、锦缎和齐郡的海盐、鱼干换着卖,乡亲们能赚更多钱。”陈默眼睛一亮:“好啊!郡守肯定乐意。”
秦斩看着两人的模样,心里很是感慨。当年办楚地市集,只是想让村民们在家门口卖东西,没想到如今竟能连起楚地和齐郡,成了“郡县-村级”市集网络的开端。他望向市集深处,粮区的粟穗、布区的锦缎、海货区的鱼干,在秋阳下泛着光,像一幅鲜活的民生图。
又过了三个月,齐郡的市集扩展到了十个村,楚地和齐郡的商户们开始定期往来。楚地的商队带着粟米、锦缎去齐郡,换回海盐、鱼干;齐郡的商队则带着海货来楚地,换走楚地的农具、识字课本。市集不再是单一的买卖场所,成了连接两地的纽带。
陈默每次去楚地,都会给赵叔带一包齐郡的新麦;赵叔则会给陈默一本新的市集运营册子,上面记着新的规矩——比如“跨郡商户登记法”“异地货物存放制”。这些规矩,都是两人在市集运营中慢慢摸索出来的。
这年冬天,咸阳派来的官员到楚地和齐郡考察,看到两地市集的红火景象,感慨道:“‘书同文,车同轨’,如今再加个‘市同规’,大秦的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他回京后,向朝廷上奏,将楚地和齐郡的市集模式推广到全国东部四郡,“郡县-村级”市集网络渐渐成型。
赵叔听说后,特意带着楚地的村民去齐郡,和齐郡的乡亲们一起办了一场“跨郡丰收市集”。市集上,楚地的粟米堆成了小山,齐郡的海盐摆成了方阵,织妇们的锦缎和麻布挂在一起,像一道彩色的帘子。孩子们在市集里跑着闹着,有的手里拿着楚地的糖人,有的嘴里含着齐郡的冻梨。
陈默站在市集入口,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忽然想起第一次去楚地的日子。那时他还在为齐郡的市集焦虑,如今却能看到两地的乡亲们其乐融融地做买卖。他转头看向赵叔,赵叔正和张阿伯、李婶说着话,脸上满是笑意。
“赵老丈,”陈默走过去,轻声说,“您说,这市集会不会一直办下去,直到全大秦的乡亲们都能在家门口做买卖?”
赵叔看着远处的炊烟,点了点头:“会的。只要咱守着‘公平’二字,把规矩立好,把乡亲们放在心里,这市集就会一直办下去,大秦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秋风吹过市集,带着粟米的香气、海盐的咸气、锦缎的熏香气,也带着两地乡亲们的笑声,飘向远方。那笑声里,藏着楚风渡齐的温情,也藏着大秦百姓对好日子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