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跟伙计谈好了价钱,正准备去后院取货,却无意中,看到,粮行的掌柜,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那间最隐秘的、只有大主顾才能进的账房。
那身影,正是鹿兆山。
白景明的心里,起了疑。他知道,鹿兆山平日里,从不与这家粮行,有任何来往。他今天,鬼鬼祟祟地来这里,所为何事?
他没有声张,只是借口说口渴,跟伙计,多聊了几句家常,拖延着时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鹿兆山,才满面春风地,从那账房里,走了出来。
白景明躲在货架的阴影里,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那胖掌柜,一直,将鹿兆山,送到了门口,两人,还低着头,又说了几句什么,脸上,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诡异的笑容。
等鹿兆山走后,白景明才借口说要结账,走到了柜台前。
他看到,那胖掌柜,正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小心翼翼地,压在了自己的账本底下。
他心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再多问,结了账,取了货,便立刻,赶着车,回了村。
他将自己在粮行里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兄长白景琦。
“哥!我敢肯定,那鹿兆山,绝对没安好心!他跟那粮商,肯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
白景琦静静地听着,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铜扳指。
“囤粮……”他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买卖,能让一个粮商,如此地,喜形于色。
“这个不知悔改的东西!”白景明气得一拍桌子,“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个法子,治治他!”
“治?”白景琦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怒气,反而,是一种深沉的、看透了一切的平静。“怎么治?他粮,囤在县城;钱,花的是他自家的。咱们,没凭没据,怎么治?闹到官府去,官府,也管不了。”
“那……那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等着发国难财?”
白景琦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书房的窗边,看着窗外那片,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宁静的田野。
“他有他的张良计,咱们,有咱们的过墙梯。”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他赌的是‘天时’,赌的是一场大旱。那咱们,就从‘地利’上,做文章。”
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了那本,他父亲临终前,亲手交给他,并让他,贴好了残页的《农桑杂记》。
他翻到“选种篇”,指着上面那几种,他早已烂熟于心的耐旱麦种。
“明天,你就去,把咱们公仓里,所有‘矮脚乌’和‘麦冬青’的种子,都给我,拿出来。告诉乡亲们,今年,咱们不种别的,就种这个!”
“另外,”他又吩-咐道,“再传我的话。让各家各户,从现在起,都给我多存粮,多积肥。不管他鹿兆山,在外面,囤多少粮食。咱们自己的粮仓,必须是满的!咱们自己的地,必须是肥的!”
夜里,白景琦一个人,坐在灯下,看着父亲留下的那本《农桑杂记》,看着那块被自己亲手贴回去的、关于“耐旱麦种”的残页。
他的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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