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将鹿承祖那张蒙着黑布的脸,映得惨白。他像一条被网住的鱼,在网里徒劳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
白承安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折腾累了,才开口说道:“带走,押到族堂去!”
几个白家后生上前,七手八脚地将网里的三个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灯火通明的族堂。
白煜田和周秀才,早已等候在那里。桌案上,那半根带着红漆标记的烧焦烟杆,和那个装着硫磺巴豆粉的布袋,并排放在一起。
“都松绑。”白煜田发话了。
族人解开网,将鹿承祖三人推搡到了堂前。鹿承祖扯下脸上的黑布,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白煜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赃并获,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族堂里,挤满了闻讯赶来的乡邻。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的鹿承祖,又看了看桌案上的“罪证”,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后怕和愤怒。
“天杀的!这要是让他得逞了,咱们喝了那药,不得都去见阎王爷啊!”
“烧粮仓,投毒药!这已经不是人了!是畜生!”
李二婶更是冲上前,指着鹿承祖的鼻子,哭着骂道:“我老婆婆的命,就是白先生和乡亲们从山里采来的药救回来的!你……你竟敢下此毒手!你的心,是黑的吗?”
咒骂声,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整个族堂。
白煜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喧闹的族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鹿承祖,而是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位乡邻,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各位乡亲,今天把大家伙儿都请来,不是为了审问他鹿承祖,也不是为了看他鹿家的笑话。”
他拿起桌上那半根烧焦的烟杆。“从这半根烟杆开始,到今天晚上这个毒药袋子。咱们白鹿滩,不太平了。”
“以前,咱们跟鹿家,争地,争水,争的是个理,争的是口饭吃。可现在,他们开始放火,开始下毒。这已经不是争了,这是要咱们的命!”
“今天,我们抓住了鹿承祖。我们可以把他送到官府去。伪造地契,纵火,投毒,数罪并罚,他这条命,我看也差不多交代了。可是,然后呢?”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愈发深邃。“送走一个鹿承祖,鹿家还在。他鹿家要是再出个鹿承宗、鹿承耀呢?咱们是不是还得天天防着,夜夜守着?这样的日子,大家伙儿,还想过吗?”
一连串的问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把鹿承祖送进大牢,是解了一时之气,可两家的仇,也就结成了死仇。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太平。
白煜田见火候到了,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所以,我今天想跟大家伙儿商量个事。咱们白鹿滩,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咱们得有自己的规矩!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敬,所有人都怕的规矩!我管它叫,‘乡约’。”
他走到堂前,拿起一根木炭,就在地上那块青石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我琢磨了几天,暂定了十条,说给大家伙儿听听,看行不行。”
“第一条:土地公有,按人均分,不准任何人强占、圈占。违者,罚粮十石,退还田亩!”
“第二条:水源共享,渠井共用,不准任何人堵渠、占井、高价卖水。违者,罚银十两,为全村修缮水利!”
“第三条:山林物产,同采共取;买卖交易,公平公道,不许垄断药材、粮食,哄抬物价。违者,没收其利,罚银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