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夫君是九五之尊还是布衣白身,妾身永远是夫君的妻子。”
“若天不假年,黄泉路上,妾也要为夫君执灯引路。”
刘协浑身剧震,他想起二十年前大婚那夜。
这个娇小的少女也是这样跪在喜榻前,怯生生地说:
“臣妾愿随陛下同甘共苦。”
那时他只当是场面话。
谁能想到,他刘协苦了一辈子,上天竟会送一位天使到他身边。
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起来。”
刘协声音沙哑,亲手扶起妻子。
伏寿却再也忍不住,扑进夫君怀里嚎啕大哭。
她哭这些年担惊受怕的日子,哭那些被鸩杀的忠臣,哭这个摇摇欲坠,不再属于他们的“汉室江山”。
刘协紧紧搂着妻子,任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衣襟。
窗外,一轮冷月悄悄躲进云层,仿佛也不忍看这对患难夫妻。
良久,伏寿抬起泪痕斑驳的脸:
“陛下,让臣妾再为您梳一次头吧。”
伏寿的手抖得厉害。
她给天子梳了二十年的朝云髻,今后却要习惯改梳庶民男子的椎髻了。
梳着梳着,一滴热泪落在刘协颈间。
“别哭。”
刘协握住妻子的手。
“至少今夜,我们不做天子与皇后,只做刘协与伏寿,可好?”
伏寿含泪点头,取下自己发间的木钗。
她小心翼翼地为夫君绾发,就像民间妻子每日为丈夫做的那样。
“寿儿。”
“嗯?”
“若真有来世……”
刘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定再不要投入帝王家,只要与你做对寻常夫妻。”
“我耕田,你织布,我们生一群儿女……”
伏寿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单薄的背上:
“那陛下要答应我,不许再自暴自弃,作践自己的身子。”
她突然顿住。
原来不知何时,刘协已泪流满面。
伏寿却从箱底取出一套粗布衣裳:
“陛下,试试这个。”
那是她偷偷用私房钱,购置来的庶民服饰。
刘协换上后,伏寿退后两步打量,忽然破涕为笑:
“陛下的样子,像极了一名教书先生。”
刘协也笑了,拉着妻子的手来到铜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