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闻言一惊,抬头看向瑜柔,思忖片刻,便想推辞,刚要开口,却见滔滔也站起来,带了三分醉意,撒娇道,“官家,我也想学,我想请十一哥教我。”脸冲着皇上说话,看都不看十三一眼。
十一看一眼三个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甚是强烈,心下了然,不由咽一口吐沫,暗暗叫苦,趁着起身的空想了个对策,陪笑着说道,“官家,我前日不小心扭了腰,估量一时还不能上马,还是请别人教滔滔吧。”
十一话音刚落,老七便兴致昂扬起身道,“官家,我也会骑马,我教滔滔吧。”
皇上闻言,挑起眉毛来看着瑜柔和滔滔,说道“噢?你们俩越大越学了些精致的淘气,对骑马都感兴趣了?”他今日因着张昭仪有孕之事开心,便冲着十三和老七说,“一年也就出来一次,也不用拘着,她二人既这样有兴致,你们改天有空便教教她们吧。”
当下老七眉目含笑,十三愁眉不展,各怀心事领了命。
热热闹闹直至交了子时,皇上携了张昭仪的手去了玉涧阁,众人跟在后面一起一起散了。
十三回寝殿后,合衣倒在床上,小黄门要上来替他更衣,被他挥手打发出去。双手抱在脑后,盯着床顶帐子若有所思,想到瑜柔先是缠着自己教她拉弓射箭,可巧不巧被滔滔撞个正着,这误会还没解释清,她现在又要学马,显见的是故意为之。
他一想滔滔要跟老七学骑马,显见的是跟自己赌气,神女虽无意,架不住襄王有情,越发烦躁起来,左右翻腾了许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到了行宫,既不用上女学,又不用去资善堂,故而滔滔一日日闲着无事。若在平时,她定是要去找瑜柔玩,但自从经了十三这许多事,二人不由便渐渐疏远,见面也不过寒暄几句而已,全然没有往日的亲密无间,姐妹情深。
滔滔想了想便去兰薰阁找范姑娘,一进门便见她又倚在窗下绣东西,粉颈低垂,温柔娴静,恰恰诠释出岁月静好的意思来,不由站在当地呆呆看着。
范姑娘绣的久了,脖子略觉得酸些,便抬头轻轻转转头,不想见滔滔正在站着出神,忙招呼她坐下吃茶,笑道,“你这悄无声息站在地上,倒吓人一跳。”仍旧不紧不慢绣着,边与她说话。
滔滔心内烦躁,也不吃茶,只捡着冰过的瓜果吃,见她好似正在绣一只香囊,不过平常花鸟而已,在她手下竟仿佛活过来一般,不由说道,“姐姐你手真巧,又会刺绣,又会泡各式好茶,还会做点心,怨不得十一哥这样喜欢你。”
范姑娘闻言一惊,险些扎到手指,也不知为何滔滔竟然知晓她和十一的事,踌躇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滔滔方才只顾着夸她,不成想竟说漏了嘴,又不能直说看到她二人私会,忽然想到一事,便小声说道,“前些日子,我和瑜柔姐姐来找你,不巧你没在。我看到你绣了一半的一条抹额放在针黹盒子里,又过一阵子便看到那抹额勒在十一哥头上了。”
范姑娘不疑有她,面上红了一红,许久方道,“你素日看着粗枝大叶,想不到也有心细之处。”说罢又奇怪问道,“怎得近日总觉得你和瑜柔怪怪的?可是发生了什么?”
滔滔闻言,重又低下头,这许多事也不好说出口,便说道,“姐姐,你教我刺绣呀?”
范姑娘诧异地盯着滔滔,笑道,“学里尚功教的时候你吵吵着嫌麻烦不想学,现在怎么又想学了?”滔滔左顾右盼,也不回答,面上渐渐红起来。
范姑娘看她神情,眼角眉梢一股小女儿的娇态,心中有数,只是不知那个人是谁,便不再多问,笑道,“既然你有兴致,我便教教你好了。”
滔滔闻言凑过来,就着她手上看着。观音指着绣绷说道,“但凡刺绣,左不过底子,绣线,花样,针法而已,再就是花心思了。底子、绣线、花样这三者,顾名思义,难就难在针法上。”
“比如这云纹,要用缎针的针法,起落针要在均匀,针脚要细密,绣出来才能整齐圆润。”范姑娘声音温柔好听,娓娓道来,又捻起针替滔滔做个示范。落针后抬眼问道,“可看明白了?”滔滔忙不迭点头。
二人正说着,忽听人通传,杜鹃求见,范姑娘忙起身将她让进来。杜鹃道,“姑娘,娘娘请您去正殿一趟。”滔滔闻言,问道,“叫我了吗?”见杜鹃摇摇头,便冲范姑娘说道,“你只去吧,我等你回来。”
滔滔拿着范姑娘方才的香囊研习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便有些不耐烦,便替她收在盒子里,信步向会宁殿走去。刚走至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范姑娘低低的哭泣声,断断续续,说道,“……两情相悦……成全……”
尚未说完便被皇后威严冰冷,不容反抗的声音打断,“……都是官家的人,岂能有他人有私……”顿了片刻又说道,“这是死罪,保不齐还会连累十一……好自为之……”
滔滔心中惴惴不安,对殿内正在发生的事一知半解,忽见范姑娘眼睛红红出来,见到自己竟未行礼,径直向殿门外走去。
☆、第十九章 争宠(二)
滔滔睡醒时,时辰已不早了,但她只是卧在绣被里,阖眼听窗外鸟啭莺啼,懒懒不想起床。忽然想到自己昨日新绣的东西,要拿去给范姑娘看看,指点指点才放心,便起身更衣。又怕去晚了她去御前上值,早膳也不用,忙忙擦过牙向兰薰阁行去。
盛夏清晨,湛蓝的空中点缀着丝丝缕缕卷云,绫纱般缥缈,滔滔一路穿花度柳,脚步轻快,须臾行至兰薰阁门外,刚要进门,未料想迎面见皇上从门内出来,满面含笑,精神抖擞,明媚的晨曦洒在面上越发显得他儒雅而不失威严。皇上迈出门槛后还回头向门内一挥手,似在示意门内人无需再送。
滔滔心下诧异,忙躬身行礼。皇上听见动静,回头见滔滔在路旁拘着礼,便握了手将她搀起来,笑道,“这一大清早,你又无需上朝,起这样早做什么?”
滔滔调皮一笑,道,“官家在行宫也不用上朝啊,为何也起这么早?”她见皇上心情甚好,又问道,“官家这么早来找范姐姐梳头?”皇上将手背到身后,似极力忍着笑,轻咳一声摆摆手,说道,“朕先走了,你自便吧。”说罢转身离去,也不乘肩舆,只命人在后面跟着,跟皇上的杨都知走出去十几步还回头瞅一眼滔滔。
滔滔被皇上和杨都知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他们走远了,才起身进殿。见范姑娘正在美人榻上斜倚着出神,脸上似有泪痕。范姑娘不想滔滔这样早来,忙低头将泪擦掉,勉强起身相迎,说道,“你怎么这样早?”
滔滔见状,心里疑惑,向她面上觑两眼,道,“姐姐,你怎么哭了?被官家责罚了?”观音又用绢子拭一拭泪,起身给她准备糕点,掩饰道,“好好的我哭什么,昨日灯下刺绣,功夫长了没注意,眼睛劳累些。”
滔滔闻言,半信半疑,也不计较,捡了两块荷花酥吃着,含含糊糊说道,“你今日当值么?若不当值,还教我刺绣吧。”
观音闻言,扭过身去,随手取了花浇,向花架上养的一株蕙兰洒些水,说道,“官家准我今日不用去上值。”声音似有哽咽,片刻又说道,“我是掌饰,上值也是要早起的,这会子去哪成。”滔滔一想也是,便说道,“对了。我方才来时正巧遇见官家了,他怎么这样早早的就来姐姐这了?”
“你今日不用替娘娘抄经吗?仔细娘娘叫你。”范姑娘忽然说道,并不回头。滔滔正要伸手捏第三块荷花酥,听得她话里竟似有一丝不耐,撵人走的意思,手悬在桌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片刻讪讪说道,“那我先去了,姐姐歇着吧。”嘴里说着,眼睛看着观音,见她一手蹙额,似有不胜之状,越发纳罕,只能闷闷出了殿门。
滔滔疑惑的很,又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