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摩挲着怀表上“安”字的刻痕,突然拽住顾安:“为什么帮我们?”这个问题他又问了一次。
“1930年冬夜,你在码头给流浪儿发红薯。”顾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时我就想。。。这样的人不该死。”
程添锦突然把林烬拽到身后,这个动作扯裂了他自己的伤口。
血顺着白衬衫下摆滴落,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洼。
三个男人在弥漫着血腥味的仓库里对峙,远处救火车的警笛像道无形的墙。巡捕房的皮鞋声从街角传来,混着小贩“号外!日军进占江湾!”的吆喝。
最终是顾安先退开。
他整理领带的动作依然优雅,仿佛刚才的剖白从未发生,窗外传来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喊。
林烬扒着窗框看见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姑娘躺在担架上——是早上那个肠子外露的女学生,此刻她胸口别着的复旦校徽沾满新鲜的血。
“她。。。她撑到印完传单。。。”抬担架的学生跪在地上干呕,“说一定要。。。要交给明德书店的。。。”
程添锦已经冲出去做心肺复苏。林烬抓起药箱冲了过去。
女学生最终死在程添锦怀里。
她青白的手指还攥着传单油印的校样,最上方是用血写的标题:《告全世界知识界书》。
程添锦摘下眼镜擦拭时,林烬看见他掌心深深嵌着四个半月形的指甲印——是女学生临终时掐的。
我们会让世界看到。。。
当夜,林烬蜷缩在程添锦的临时宿舍里包扎伤口。
收音机里日本领事正宣称“事变由中方挑起”,而他们脚下踩着刚印好的传单——女学生的遗作旁,配着左南箫拍的断指女孩照片。
程添锦突然扳过林烬的脸,在炮火映亮的窗下吻他。这个吻带着血锈味和硝烟气息,比任何时候都凶狠。
“顾安看你的眼神。。。”程添锦咬着他锁骨低语,“就像我看《永乐大典》残本。”
林烬笑出声,反手将匕首插在床头地图上——正好钉在日军陆战队司令部的位置。“可他不知道。。。”林烬舔掉程添锦唇角的血渍,“我这本‘书’早就有主了。”
凌晨三点,他们带着传单潜入租界。
程添锦的白衬衫下藏着绷带,林烬的怀表里装着顾安给的微型胶卷。
巡逻的印度巡捕皮鞋声从巷口经过,教堂的钟声正敲着三点,与远处日军装甲车的履带声诡异重合。
而当他们路过和平饭店时,712房的窗帘动了一下——有人影在黑暗中注视着这对亡命鸳鸯,直到他们消失在硝烟弥漫的街角。
第54章19321282
1932年2月20日闸北前线
炮弹炸开的瞬间,林烬被气浪掀翻在战壕里,耳朵里灌满嗡鸣。
他吐出嘴里的泥沙,看见程添锦正跪在泥水里给一个十九路军的小战士包扎——那孩子最多十六岁,整条右腿被弹片削得血肉模糊,却还死死攥着打空的步枪。
“同志。。。我还能。。。”小战士的牙齿在打颤,血沫从嘴角溢出来。
程添锦的白衬衫早已看不出原色,他快速扎紧止血带,声音冷静得可怕:“坚持住,等担架来就送你去租界医院。”
可林烬分明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战地医院昨天就被炸毁了,哪还有担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