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二年的初秋,今年的寒流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自去岁寒冬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后,太上皇赵衍的身体便如同被蛀空的老树,虽未倾倒,却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精神大不如前。
昔日锐利的眼眸也常常染上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浑浊。
他大多时间都在内苑静养,鲜少再过问朝政,唯一的乐趣,便是在风和日丽时,于太液池畔垂钓,享受片刻的宁静。
这一日,阳光难得有了几分暖意,碎金般洒在粼粼波光上。
赵庚旭处理完兵部公务,记挂着父皇,便径直来了西内苑。
远远便看见太上皇披着厚厚的狐裘,独自坐在池边的汉白玉凳上,手持钓竿,身影在广阔的水天之间显得有几分孤寂。
“儿臣给父皇请安。”赵庚旭放轻脚步走过去,行礼道。
太上皇回过头,见到是他,皱纹都舒展了几分:“是小九啊,快来,陪朕坐坐。今日这鱼儿也不知怎么了,懒得很,半天不见动静。”
赵庚旭笑嘻嘻地凑过去,看了看那平静无波的鱼漂,又打量了一下太上皇那套极其讲究但显然没什么鱼获的渔具,眼珠一转:“父皇,您这钓法太文雅了,鱼儿怕是觉得不够热情。看儿臣给您露一手!”
说着,他也不等太上皇反应,便招呼旁边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太监虽面露疑惑,但还是很快跑开,不多时,取来了一个小木盒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揉碎的面团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料,还有一小罐活蹦乱跳的红色虫子,甚至还有几块用细线绑着的、亮晶晶的金属片。
太上皇看得一头雾水:“小九,你这是要作甚?炼丹还是招魂?”
“父皇您就瞧好吧!”赵庚旭挽起袖子,毫无皇子形象地蹲在池边。
他将那些香料面团和虫子混合在一起,捏成一个个小团,挂在钩上。
更离谱的是,他还将那些亮晶晶的金属片挂在鱼线上方,美其名曰“增加视觉诱惑,模拟小鱼鳞片反光”。
准备好后,他也不用太上皇那稳坐钓鱼台的姿势,而是选了个水流稍急的地方,时不时还轻轻提动鱼竿,让那金属片在水下闪烁晃动。
太上皇看着他这一套“邪门歪道”,又是好笑又是好奇,捻着胡须摇头:“胡闹,真是胡闹……”
然而,打脸来得飞快。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赵庚旭的鱼漂猛地一沉!
他手腕一抖,顺势一提,一尾肥美的鲤鱼便破水而出,在阳光下甩动着银光闪闪的尾巴!
“哈哈!上钩了!”赵庚旭得意洋洋地将鱼取下,放进鱼篓。
太上皇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庚旭再次下钩,不多时,又是一条鲫鱼被提了上来……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
不过半个时辰,赵庚旭身边的鱼篓几乎要满了,而太上皇那边,依旧毫无动静。
太上皇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鱼篓,又看看赵庚旭那硕果累累的“战绩”,脸上那叫一个郁闷加疑惑。
太上皇:“……”他觉得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和钓鱼技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看着儿子那嘚瑟的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笑骂一句:“滑头!尽是些歪理!”
笑闹过后,父子二人并排坐在池边,气氛温馨而宁静。
湖水荡漾,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太上皇望着浩渺的湖面,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忧虑:“小九啊,你皇兄登基也两年了……”
赵庚旭正在摆弄他那些邪修工具,闻言抬起头:“皇兄勤政爱民,元启以来,国力日盛,北疆安定,百姓称颂,父皇该欣慰才是。”
“朕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