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月,北望伯尉迟俭便轻装简从,悄悄离开了京城,回到了北疆开始调查。
京城表面依旧维持着元启新朝的繁华与秩序。东西二市准时开张,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茶楼酒肆间飘散着诱人的香气。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吏部的文书往来比平日更加频繁。
吏部那边,跟欧阳家走得近的几个地方官,这几天倒了大霉。
不是“账目不清”被查,就是“考评失察”被撸,还有个更惨,逛青楼、抛妻弃子的旧事都被翻出来,直接调离了肥差。
连街面上都开始流传欧阳家强占民田、欺男霸女的老段子,被走街串巷的货郎添油加醋,越传越邪乎。
赵庚旭的生活最大的变化,便是每日申时正,他都必须准时出现在养心殿,接受皇兄赵庚明亲自讲授的半个时辰“帝王之术”。
自然,这“帝王之术”的课程,成了赵庚旭每日最大的“煎熬”。
倒不是他愚钝听不懂,恰恰相反,他天资聪颖,思维敏捷,往往能举一反三,甚至经常提出些让赵庚明都需回答不上的刁钻问题。
煎熬的真正根源在于,他这位皇兄,自登基后,似乎将毕生的期望和对江山社稷的责任,都倾注到了对他的教导上,对他课业的要求越发严苛了。
想摸鱼?窗户都没有!
这日,赵庚明陛下正讲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民本思想,赵庚旭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边眼神却早就飘到了窗外——几只麻雀正在枝头打架,甚是精彩。
“赵庚旭!”赵庚明发现后声音一沉,戒尺在御案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臣弟在!”赵庚旭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眼神瞬间聚焦,满脸都是“我在认真思考”的表情。
“皇兄方才所言,真乃金玉良言,振聋发聩!臣弟正在深思,如何将这载舟覆舟的至理,灵活运用于改进我大颂漕运船只!使其行得更稳,载得更多,让百姓的米粮更快抵达京城,此乃实践之大道也。”
赵庚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笑了,戒尺敲在桌上:“那你深思出什么了?”
“呃……”
赵庚旭眨巴着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子道:“还没。”
赵庚明扶额,深感教导弟弟之路,任重而道远。
课毕,两人一起吃起了冰镇杏仁酪。
赵庚明半天没动皱着眉头。
“皇兄,可是冰酪不合口味?”赵庚旭嘻嘻地凑了过去。
赵庚明摇头:“朕是在想,欧阳家盘踞江南多年,如这碗中之酪,看似浑然一体,若要动它,该从何处下手,才能既不使其倾覆溅出,又能彻底分而化之?”
赵庚旭眼睛一转,拿起旁边一小碟蜂蜜,用银匙轻轻点在杏仁酪中央,蜂蜜缓缓下沉、晕开。
“皇兄你看,再瓷实的酪,也怕内里被渗入甜头。咱们明面上按兵不动,暗地里就像这蜂蜜,找準几个关键节点——比如他管盐政的门生,或者江南那几个依附他的绸缎商,抓住把柄,让他们从内部慢慢松动。等时机一到,”
他拿起勺子轻轻一搅,酪与蜜瞬间融合,“自然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赵庚明看着那碗被搅开的杏仁酪,若有所思,随即失笑:“你这脑子……连吃食都能让你琢磨出道道来。”语气里带着无奈,更带着赞许。
“谢皇兄夸奖!”赵庚旭笑嘻嘻地端起那碗酪,“这碗战略部署的酪,臣弟就替您解决了吧!”
……
这日清晨,赵庚旭难得准时出现在兵部衙门“点卯”。
几位老侍郎正为边境换防的粮草调度吵得面红耳赤。
赵庚旭听了片刻,冷不丁插嘴:“诸位大人,吵啥呢?并州那边刚秋收,就地采购一部分呗,还能省下长途运输的损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