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开锣,便是各地上报夹带之时。遥京周边贡院自然将夹带之人送到了吏部。陈帛展看着上报的名单,脸色淡淡道:“那便送去刑部,待会试结束再容我送交陛下定夺吧。”
底下人闻言,又纷纷忙碌了起来。
会试之人较之乡试本就少了大半。陈帛展一早便命人将会试的名单摆在了桌上。他看着桌上的名单,目光有些幽暗。这厚厚一本名单之上,除了写明了考试之人姓甚名谁,更要紧的是各地上报的家世背景。陈帛展粗略看过几次,这册子上,世家子弟虽只占三成,可排名却均是靠前之人。这世家之中,也有不少家风森严的书香门第,此次科举自然也是名列前茅,根底扎实得很。陈帛展想到从前徽宗所言,面色沉了沉。他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花名册,只想着待这会试结束后,这名次又该如何择选。
须臾,一亲兵悄然走了进来,与陈帛展耳语了几句。陈帛展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那亲兵走出了衙门。
小院。
一众妇人听得月宁这般所言,小屋内更是死一般的沉寂。月宁淡淡环顾一周,这些妇人皆是凤曌阁中出来的精英,心机更是深沉得很。他们知晓了月宁的身份,可却一是猜不透月宁究竟为何这般所言。莫非,月宁所言竟是试探么?
他们皆已在大曜生活了几十年,虽深受凤曌阁教化,又担着母家一家的性命,可他们到底皆已成家,不少人孩子也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现下,若让他们再替阁中办事,他们自然还是要想一想孩子的前程的,又怎会冒然答应。如今这些人,想的自然是如何摆脱了凤曌阁的束缚,如何让自己长久的隐藏下来,又怎还会真的甘愿替凤曌阁卖命呢。
月宁昂起头来,她似闲话家常一般开口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本宫又如何甘愿在此。当日蒋夫人原可活命,可她为了亲子,竟舍了这条性命。怎料她那亲子蒋鲲却也是个一根筋的孩子,便是出了大曜,仍旧想着替曜人卖命。她这一命当真死得有些冤枉。”
底下的妇人听言,他们如何不知蒋夫人身死的消息。这蒋夫人本就是他们之中的翘楚,那些年来,在凤曌阁中,蒋夫人事事拔尖,便是大越的张家也是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又青云直上,成了这大越最强盛的将军世家。可后来听到蒋夫人死了的消息,他们各个夜不能寐,只想着若是她们,非但家破人亡,他们又怎能保下孩子的性命。
到了最后,蒋鲲身死的消息也一并传入京中,他们各个更是一身的冷汗。更有些人,竟直接病倒了几日。如今听得月宁所言,他们心中更是一阵阵战栗。家中嫡子嫡女他们向来悉心教导,更遑论他们所嫁皆是世家大族,门风森严。家中子嗣虽不至于各个出类拔萃,但也是教得他们必要忠君护主,莫要做什么让家中为难之事。
若他们当真走到了那一步,是否也真的有力量保下孩子性命?若真有余
力保下孩子性命,他们的子嗣会不会也同蒋鲲一般执拗?屋内愈发沉默、静谧,原本就是七月底的酷暑之日,小屋内站了这样多的妇人,本就燥热不堪。如今听得月宁这般所言,各个皆是脸色发白,手脚冰凉,只恨不得尖叫着冲出这屋子去。更有不少人开始怨恨,怨恨自己为何要生在大越官宦之家,为何自己会是嫡长女,为何自己要做这样多的抉择,为何自己会有这般命运!
月宁继续说道:“诸位已是有儿有女之人,这些年来,亦是为阁中出了不少力。本宫自然看在眼里,亦感怀诸位这些年来相助。只是,本宫却想问一句,若你们是蒋夫人,又当如何呢?”
一众妇人闻言,又没了声响。就在这时,吴夫人匆匆跪在地上,她哭道:“阁主,求阁主救救我们一家。我夫君行差就错一步,如今已再不得皇上信任。这兵部侍郎一职担得是战战兢兢。家中更因夫君没有帮三郎平息事端,责怪夫君责怪得厉害。现下夫君背后没了依仗,只怕,只怕往后定会处处受制。奴婢不才,可这些年来却也借着夫君之便帮了阁中不少,还求阁主救救我们,哪怕让我们没了这富贵,只消保住性命也可!”
月宁看向吴夫人,吴夫人这几日战战兢兢,早就想到镇南将军府去寻一寻月宁。此次之事,只怕没那么容易结束的,徽宗虽是下令让吴启卸去代理尚书之事,可吴夫人又不是深闺妇人,如何不知这不过是第一步。这一众舞弊之人让徽宗丢了面子,定然是准备待科举结束秋后算账的!
她这些日子如何没有想到蒋麟!
她一子一女皆还年幼,她不能死,她与吴启伉俪情深,自然也不愿看到吴启死!她只想求月宁,只想求她让她保住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吴家三郎入了刑部大牢,这吴家更是埋怨起吴启来,吴启没了背后依仗,这往后徽宗怪罪下来,只怕又是第二个蒋麟了!
她慌乱的磕着头,屋内安静,只能听见她“砰砰”清脆的磕头之声。在场的妇人皆是朝中官宦之妻,又怎认不出这吴夫人来!吴家乃是世家大族,吴启更是兵部侍郎,虽前些日子因吴家三郎一事受了些牵连,可难道真的没有一丝自保之力?
月宁看向吴夫人,淡淡道:“你是想往后荣华富贵,还是这般苟且的活着?”
吴夫人猛然抬起头来,她看向月宁,想起丈夫的抱负,想起吴家的冷漠,想起在大越的家人,这些年递来的信上,说的更多的便是家门荣耀,她如何甘心便这般举家离开京城!她如何甘愿就这样离开遥京!
她跪在地上,重重磕下头,坚定道:“一家人自然要齐齐整整才是最好。只是,若阖家快活,却也少不得这黄白之物。阁主,奴婢舍不下这富贵。”
这一众女眷皆是心机深沉之辈,现下他们说话,自然也不会用上虚与委蛇那一套。便是像这吴夫人这般直来直往的才更得旁人看重。周围几个女子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