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暗一独自躺在屋内,他尚未睡着,越是思量越是觉得这谦诚山庄背后定然隐藏着什么。他心中有几分燥郁,他越是接触,便越发现这谦诚山庄、这郭川柏并不是从前他看到的那般简单。从前他本就是谦诚山庄的暗卫,他只知山庄产业颇丰,却从不知晓暗处竟然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勾当。便是这暗卫营,也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他不知,为何山庄之中会训练那些暗卫,随后当成货物一般,出售给外面的人。
他究竟有多少不知道的事?便是那从前终日在药房中研究草药、医书的郭川柏,只怕也并非寻常医者。
暗一眉头微皱,他思忖片刻,便又从包袱中掏出一件夜行衣换上。他悄悄打开窗,隐入了茫茫月色之中。
暗一很快便寻到了郭川柏的住处。郭川柏依旧一人坐在屋内,他桌上放着一壶酒,可桌上却有两只酒杯。便见郭川柏将酒倒入酒杯之中,轻轻与另一酒杯对碰,他脸上带着几分忧愁,他并未说话,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暗一疑惑地看向郭川柏。在他记忆之中,郭川柏虽不是江湖中传言那般意气风发、亦正亦邪的妙手郎中,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寂寥之态。他一杯杯酒入肚,却像是怎么也喝不醉一般。暗一只以为今夜探听不到什么,便听到有人有规律的敲了三声房门。
郭川柏扬声道:“进来。”
便见那赵账房走进屋内。这赵账房颇有些战战兢兢之态,他恭敬走到桌边,低声道:“郭先生。”
郭川柏把玩着酒杯看向那赵账房,声音格外冷厉道:“你不该来,若是叫旁人见你进了我的房间,你叫旁人如何看?”
赵账房却颤声道:“郭先生,并非我一意孤行,可是,可是我怕极了。这暗一从前我便是知道的,他,他身为暗卫头领,本就杀人不眨眼。过去他替庄主杀了多少人!如今他
又做了这谦诚山庄的主子,你叫我往后该怎么办?”
郭川柏轻笑道:“如何?从前如何往后便如何,你来寻我,又想要个什么章程?”
赵账房却颤抖着跪在地上,他眼中露出几分惶恐,他低声道:“郭先生,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大家子人要让我养活,我,我不能死啊。若是我说的不明白,惹怒了暗一,他若是像对待庄主那般待我,只怕,只怕我们一家都活不成了!”
郭川柏冷声道:“那你道如何。”
那赵账房颤声道:“咱们,咱们做奴才的当真不知从前这笔款项究竟去了何处。从前言庄主在时,庄中一应支出,便都是先生您来把控。若是问我们这笔钱去了何处,我们又怎么能说个明白?”
郭川柏微眯起双眼,他眼中透出几分危险,他忽然笑着说:“怎么,这银子是我花了不成?他若问你,你便让他来寻我便是,我自会解释清楚,与你又有何干系?”
便听那赵账房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他咽了口口水,到底还是沉下声音说道:“郭先生莫要同我说这些。暗一可是精明的很,若不是他发现月月用于交际的支出甚大,他又怎会将我与那孙账房带回京中去?郭先生,你我都不是傻子,您说,这笔银子月月送去与朝臣、江湖中人交际,可这一年下来,银子便有一百万之巨。断是谁也讲不清楚的。”
赵账房顿了顿,他缓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开口说道:“郭先生,我与孙账房本就是小角色不足为惧,若是有旁人背后陷害,我二人自然要做了替罪羊。只是,我有一大家子要养,我在这谦诚山庄做了十几年的账房,虽不是兢兢业业,卖命做事,可却也从不敢拿一分不该拿的银子。若是让我背了这口黑锅,莫要怪我浑说了!”
郭川柏听到那赵账房的威胁之语,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他淡淡道:“那你要如何?”
赵账房忽然站起身来,厉声道:“我今日便去告诉暗一,便是如何花费,一年用于往来交际的银子也断没有这么多!我们几个账房从来没有贪了庄中的银子,莫要被旁人害了去!”
郭川柏却轻笑道:“想去,你去便是。”
赵账房看到郭川柏的这副模样,心中却又没了底,他冷哼一声,到底还是走出了郭川柏的屋子。暗一见状,忙施展轻功回了自己的卧房之中。待他关上了窗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来。
从前他是暗卫,在庄中除却月宁,便只有郭川柏才能同他说上几句话。从前他是被郭川柏从暗卫营中带出来的,郭川柏对他而言有着一股天然的亲近。便是因此,在那日他屠杀谦诚山庄诸人时,才放过了郭川柏。可今日,他听到那账房所言,自己心中却愈发疑惑了起来,这郭川柏拿了这近百万的银子,究竟做了什么?便是连谦诚山庄一年到头,也大半银子皆因这“交际”二字悉数花了出去。
郭川柏又素来不是爱财之人,他与郭川柏相识这么久,他在谦诚山庄之中,不过只有一个药房罢了,从未添置过旁的东西。那么这笔钱,又去了什么地方?
郭川柏身上的疑团越来越大。
暗一想起从前江湖之中的传说,江湖人皆说这妙手神医郭川柏亦正亦邪,从前便是邪医的亲传弟子。待邪医身故,郭川柏继承衣钵,四海为家,可后来却不知为何,待大曜打入遥京后,郭川柏竟投靠了谦诚山庄,自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从前的妙手神医渐渐消失在了江湖之中。也唯有少数人才知晓,这谦诚山庄不单富可敌国,更有一位神医坐镇。
暗一百思不得其解,他低叹一声,终于关上了窗子。
他未看到的是,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的窗子,待他关上了窗,那眼睛才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