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如今你嫁与不嫁,单凭暗一和你自是无法决定,便是连庄主也做不了主。皇上将你许配给陈帛展,你若是不嫁,就是抗旨不遵。你以为,以暗一的性子当真能放任你出嫁,当真能放任你去了那陈帛展府上?他求不得便也罢了,若他忤逆君上,赔进去的是他的命!”
“这世道,皆是自身难保之人,便更谈不上谁更可怜些了!”
月宁心底一片冰冷,她阖上双眸,终究苦笑一声。
但愿,方才不过是她的眼花罢了吧。
金銮殿。
徽宗依旧端坐在龙椅之上,安公公匆匆从外走了进来,他走到徽宗身边,低声道:“陛下,月少侠醒了。”
“哦?”徽宗突然轻笑一声,他走到门口,嘴里哼唱着极为欢快的小曲,“如此,这戏,倒还有几分看头。”
还有一条街便可到宫门口了。
暗一方才从那暗卫身上扒下的衣裳太过单薄,且他又是大病初愈,身上的真气更是调动不起。即便如此,他依旧疯了一般朝着宫门的方向跑去。跌倒了,他便爬起来,风大了,他便遮掩住口鼻,如今只消穿过这条暗巷,他便可到达宫门前的长街了!
他跑得愈发快了起来,可脑海之中却不断的思忖着如何同徽宗开口。他要月宁,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月宁!他甚至未曾见过自己的父母,郭川柏曾告诉他,他的父母皆乃王文翀的家生子,当日亦因陈帛展而满门抄斩!他因为陈帛展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唯一所爱之人只有月宁一人!他又如何可以割舍得下!
他咬咬牙,继续向前走着。
北风忽起,吹得人身上彻骨的冰寒,便是骨缝之中也隐隐有了几分刺痛。风卷起地上的残雪,吹得人不由自主的掩住口鼻。
可就在这时,暗巷之中忽然冲出一女子!
如今风雪极大,平日里街上本无甚行人,便是今日陈帛展大婚,遥京百姓更是去陈府门前凑了热闹,这暗巷之中又怎会有一妙龄女子等在这处?这女子身上的大氅上已有厚厚一层雪,显然在此站了许久。且这女子看
到暗一过来,眼中更是滑出几分欣喜。暗一停住脚步,在离那女子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了下来。
这女子约莫双十年华,衣衫艳丽,脸上的妆容浓艳,瞧着更像是花柳之地出身。她衣领处绣了一个大大的凤翎图案,暗一又怎会不认识这根凤翎!
这女子竟是是凤曌阁中人!
暗一脸上带着几分警惕,他看向这女子,这女子亦回望他。他冷声道:“你们凤曌阁又要做甚?莫要拦我的路,休怪我不客气!”
那女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她俯下身,恭恭敬敬拘礼道:“公子,主子命妾身在此等候公子,公子莫要怕。”
暗一脸色一沉,他低声道:“你可是要拦我?”
那女子淡然摇摇头,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信上写着“谦诚山庄”、“王家”几个字,那女子轻声道:“公子,主子命妾身将此物交给公子,公子还是细细看过再做打算吧。”
暗一想到言梓谦从前中的毒,他站在原地,只想着这凤曌阁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那女子见暗一离她老远,低叹一声道:“罢了,从前您谦诚山庄杀我阁中如此多的姐妹,想来如今也断不会信我。这东西,妾身念与您听罢。”
“越明十一年冬日,王文翀率曜军十万入关,兵临坞州城下。其左将军王邕虽乃王文翀家仆,然武功高强,屡获战功,破例废除奴籍,升为左将军,与王文翀一道攻入坞州。越张家六郎拼死抵抗,五日后,大军再次交战。王邕为救主帅而亡,家中仅余妻儿二人。王邕夫人乃是谦诚山庄言家独女,因与夫君情深,自裁于先夫灵柩之前,随夫君而去。王文翀感念王邕救命之恩,收养其子。”
这女子声音淡淡,不过寥寥几字,却让陈帛展浑身上下皆是冷汗。他看向那女子,他不知这女子告诉他这些究竟所为何事,这王邕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公子可知,王夫人并非自尽。”
暗一闻言,下意识问道:“那她因何而死?”
“谦诚山庄财富颇丰,亦是当年江湖中后起之秀。庄中所赚财务,皆为王邕后盾,王邕可如此扶摇直上,全仰仗其夫人山庄基业。孤儿寡母,富可敌国,如何不引得旁人觊觎?那王文翀又怎会视而不见?王夫人,便是被王家逼迫而死,她原以为唯一嫡子纵然不会得到山庄,也会悉心照料,安然一生。可她却没想到……”那女子忽然顿了顿,她看向暗一,脸上透出几分惋惜。
“没想到什么?”
那女子透出几分悲悯与怜惜,语气微沉道:“她却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子嗣,竟在她死后成了旁人的暗卫,一生见不得光,无名无姓,成了这世上最卑微的奴才!想来王家竟也因此事要绝了后了!”
“你说什么!”暗一终于忍不住出手死死扼住那女子颈部,那女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她仿佛力竭一般,拼命的喘着粗气。
可这女子却依旧声音支离破碎道:“公子,你可曾想过,这谦诚山庄本就是你家中基业,你可曾想过,这王文翀一家本是将门世家,又怎会让嫡子迎娶一介商贾之女,创下偌大家业!你可曾想过,你效忠了十几年的主子,竟与你有弑母之仇!你可曾想过,”她忽然顿了顿,随后声音几近耳语般说道:“若你母亲还活在这世上,你如今又怎会是一介暗卫?”
暗一身子晃动两下,他松开了手,那女子险些跌坐在地上,她扶着墙站好,看向暗一,淡淡道:“公子,如今可还想看看妾身手中的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