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虽然不是豪门出身,却也有良田百顷。
少年入试、青年中举踏入官场的他,在南下之前,并未深入黔首之中。
对于百姓的真实生活,他所知不多。
那些孤零零的土包,竟然就是黔首的最终归宿?
吴檠遴愣住了。
眼看老者已经走远,他扯着嗓子问道:
“敢问老丈,即是父母坟茔,子女何不立了碑文,以为纪念?”
“立碑?”
“哈哈哈!”
老丈且歌且行,苍凉而豪迈的歌声,远远回荡:
“辛苦一生,能有簿子裹身,埋于泥土,留下一冢坟头,便已经是苍天有眼。
古人曾言:
遍身罗绮者,岂是养蚕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能为亡者立碑,非我百姓人家啊!”
(注:簿子——一种用高粱杆编制的晾晒用具。也就是老话常说的“草席裹身而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赶车老丈的话语,犹在耳畔回荡。
吴檠遴浑身一震。
脑海里,又想起南下途中,那遍地的枯骨,无人掩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吴檠遴低声呢喃。
管家吴大山上前一步,低声道:
“老爷,古人曾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便是高官满堂的王谢之家,都消散在历史长烟中……
能够世代富足的,都不是单纯的种地人家。
老爷却是不知道,今日我等眼中的坟茔,只要一场灾祸,断了香火……
没有后代填坟,不消几十年,就会成为种植庄稼的平地。”
吴大山叹息一声。
他虽然也是吴家子弟,却是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