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不断的开解自己:不要紧的,能活着,能活着不是很好了吗?
他能站起来了,也能走路了,虽然不能骑烈马,但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他活了啊。
他还要去见他的姑娘。
活着去见,他会满足她的愿望。
她不是想离开吗?他可以的。
但他如今不是将军了,不是英雄了,他害怕去见她。
他还是见到她了。
她正在叱骂随游隼。
她骂道:“你在嘲笑他——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你可曾护卫过边疆百姓?你可曾浴血杀敌?你可曾看过尸横遍野的沙漠,可曾遇见过老马识途驼回来的尸体?”
“你什么都没见识过,便以你狭隘的心胸,肮脏的心思去揣度一个被百姓拥戴的将军。”
“随游隼,你从未有过他的辉煌,为什么有脸面去嘲讽我们云州人愿意虔诚跪拜的将军,讥讽他辉煌不再呢?”
“你脸可真大啊,尚且还没攀登上他站过的山顶,只站在山脚下仰望,便已经开始畅想自己登上山顶的模样了么?”
“荒唐,荒谬。”
一句又一句,一声又一声,让他的心里酸涩起来,甚至想要流眼泪。
她在为他辩解,在为他的过往余生辩解。
他不是一个废人,他依旧是一个英雄。
他所有的努力都给了百姓,都给了国家,他依旧是山顶的神明。
但是——
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时过境迁,她如同英国公府一般,不需要他了。
英国公府的担子,她的希冀,都离他而去。
他越发不懂。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他不懂,他开始怨恨上天的不公。
犹如随游隼一般,他对上天安排的这份命运不满到达了顶峰。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活下来,我明明活下来了,却失去了所有。
我该如何自处?
得不到的,永远都得不到。错失了一次,便错失了所有。
宴鹤临躺在黑暗的屋子里面,觉得好累。
父亲跟他说,“是太子做下的。”
是太子让他死在了两年前的悬崖底下。
宴鹤临就轻声笑了笑,“阿爹,你说的对,自古将军定太平,太平却不许将军。”
他讥讽一句,“我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
英国公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回问他练武之外的事情。
他说,“我听你祖母说,你很喜欢曲陵侯家那个表姑娘?”
宴鹤临点了点头,“是。”
英国公就要说什么,宴鹤临却摇了摇头,“阿爹,你不要做什么——顺其自然吧,我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