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一直站在原地,目光静默地看着她,似乎也有一瞬在迟疑站在那一堆尸体上的人到底是谁。
虽然说早就料到,但真的看见还是觉得不现实。就好像灵魂浮在半空中看着这可笑的对峙一幕,巨大的抽离感从指尖慢慢升上来。
她垂下眼睛,手也慢慢放了下来。一滴血从她的小臂一路流下,直至从指尖慢慢滴落在地上的那摊血泊上。
有些事情哪怕只是知道,也再回不到曾经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刻了。
“你走吧。”她听见自己声音里有种无可奈何的意味,是她竭力维持出来的轻松。
不幸露出了它狰狞的面貌,幽暗蒙昧,容色莫名。
“是我把你牵扯到这里来的,真对不住。我原本没有想要伤害谁的,看来最终事与愿违。”她平静地撇开眼神去仔细端详一具尸体狰狞的死相,“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你有能力给自己找到离开的途径的。”
足足有五分钟里,谁都没有说话,然后在难熬的静默中,杰森动了。
他踩在那些尸块上,一步步朝她走来。
罗茜看了一眼他拿着枪的右手,那把从掠夺者手中抢来的枪被他用一种随时可以射击的姿态拿在手中,手掌朝内,枪口朝下,他全身肌肉都紧紧绷起,那是一种全神贯注的备战姿态。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糟糕,而且很危险。这种想法让她无所适从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她还没想好站在杰森的对立面的时候,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
“你伤害不了我。”在杰森朝她伸出自己的左手的时候,她没有后退,只是紧张地盯着他,嘟囔了一句,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刚说完这句看似威胁的话,她就闭上了眼睛,甚至脑袋也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
“疼吗?”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罗茜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掌心笨拙地蹭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
“别怕。”他垂着眼睛擦掉她脸上的血污和泪痕,动作不算轻柔,笨拙而生疏,“他们打你的时候,你疼不疼?”
他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虽然满身鲜血形同恶鬼,看上去却像是要破碎一般,马上要被吹散在风中。
在他面前,她几乎永远都是个笑眯眯的快乐小鬼,话多得能将人烦死,就像撒了盐的冰淇淋,就像一只风一样干净的小鸟,在一个奇怪的、水族馆一样的幽暗世界里生活着。
她并不是宇宙中最勇敢的孩子啊。
罗茜咬着嘴唇偏过头去,摇了摇头,但眼泪却慢慢积蓄在眼眶中,将眼前的一片狼藉模糊成大团颜色和浅淡的斑块,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杰森摘掉自己的手套,用粗糙拇指指腹轻轻揩掉她眼角的泪水,展开了自己的另一条胳膊,哑声说,“乖,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