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除了请罪,还能干什么?”朱允熥的咆哮在大殿中回荡,“朕要知道,为何储粮大省,竟然也能出现亏空?”
“启禀万岁!”
群臣惶恐之时,一个声音响起。
新任吏部侍郎,左都御史,南书房行走李至刚大声开口道,“此事,臣略知一二!”
“说!”朱允熥拂袖,在龙椅上坐下。
“万岁爷可还记得,去年下半年的山东曲阜衍圣公一家侵吞民田一案!”李至刚大声道。
“嗯!”朱允熥冷着脸点头,“朕记得这案子是交给你查的!”说着,叹口气,“朕也是想着毕竟是圣人之后,要给些颜面,也给天下读书人留个余地。后来又赶上太祖高皇帝龙御归天,所以这事朕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上仁厚之心,恩泽四海!”李至刚大喊一声,继续开口道,“但衍圣公一案,只是个例。臣在处理孔家侵吞田地一案之中,发现山东河南河北等地,多有地主把名下田地挂在有功名的读书人身上。。。。”
刹那间,大殿中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
而朱允熥则是心中感叹,“想做点事,真难!”
不但难而且效率慢,还要权衡各方面的利弊。以至于他这个皇帝,不得不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戏,真累。
“如此一来,交粮纳税的民田少了,而士绅名下不缴粮的田却多了。肥了他们,而朝廷却受了损失!”李至刚继续道,“而且此风愈演愈烈,不单是山东,河北河南,包括陕西山西都是如此。许多寒门学子,刚有了功名,就摇身一变成了大地主!”
李至刚的话音刚落,龙镡就大声道,“皇上,臣以为此风断不可涨也!”
随即,翰林院,六科给事中,那些江南出身的官员们纷纷跟着开口。
“皇上,免税乃是国恩,岂能容之自肥?”
“皇上,如此以来,数十年后我大明空有田地,却无税银呀!”
“国之蛀虫,严查,必须严查!”
“臣请命,为陛下除此等败类!”
奉天殿,大朝会。
朱允熥坐在宝座上,渺渺升腾檀香,正好遮住他的脸,显得更加的天威难测。
“臣有本奏!”武臣队列第一位,魏国公徐辉祖开口奏道,“启奏陛下,因边塞各地藩王移藩,又整顿卫所裁撤老弱,北地边塞今年的预算的军粮中,多出了一百六十万石军粮的缺口!”
“其中辽东,宁夏还有甘肃的军粮,在遣散卫所老弱时,已经告罄,捉襟见肘!”
顿时,群臣都微微错愕。
大明朝边军缺粮,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了?
但同时也有人在心中仔细衡量,不可能缺粮呀!边军除了自己屯田之外,每年户部兵部拨过去的军粮,都是超额的。而且以前那些丘八还有可以用盐印跟商人换粮的权利,边塞怎么会缺粮?
“军中不可一日无粮!”宝座上,朱允熥的声音淡淡的,“着,山东河南等地,筹措军粮!”
“陛下!”朱允熥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张紞就开口道,“北方各省今年于淮北水灾时,已调过一次储备粮,各省的官仓存粮账面上只有一千的三成。若是再让北方各省往边塞运粮,一旦今年秋收不顺,来年容易闹饥荒呀!”
“陛下!”吏部尚书侯庸也开口道,“而且北方各省如今还负担着淮北灾民以工代赈的开销,养着几十万淮北的民夫,还有徐州古道的各种抛费,实在不宜再从北方凋粮!”
朱允熥故作沉吟,“那怎么办?”
“臣倒是有个主意!”吏部尚书侯庸又开口道,“这几年江南的粮仓储备充足,何不从江南调集粮草?浙地的粮仓,湖广一带,江西等地,先走水路再走陆路,送往边塞。即便是调过去之后,南方各省的粮仓有些空缺,可马上就是夏收,直接补上就是!”
他话音刚落,群臣之中马上有人大声道,“陛下,臣以为侯尚书所言,不合时宜!”
朱允熥目光看过去,说话的是户部给事中龙镡。
给事中的全称是六科给事中,他们官职虽然不大,但权利极大。不但有着稽查六部的职责,还能监督王公大臣。
“爱卿何出此言?”朱允熥淡淡的问道。
“江南距离边塞何止万里,若从江南运粮,且不说运多少,单说人力物力就是个天文数字。一路上人吃马嚼,可能送的粮食还不够路上吃的!北方边塞需要一百六十万石,南方各省最起码需要筹措双倍之数,才能保证军粮入数交到边塞!”
龙镡朗声说道,“而且,眼看北方就要进入雨季,一路上泥泞崎岖定然要耽误运粮的期限。一旦耽误了,边军无粮若是闹出事端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