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整理了自己和颜儿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随便理了理就听外头孔大娘在唤我们用饭,我便携了颜儿去饭厅。只见孔大叔和晁儿他们都是正襟危坐,气氛很严肃。便也不敢多说,就坐了下来。“来,来,来,今天的最后一碟菜也上来了!”孔大娘一声招呼划破了这肃穆的气氛。
大娘虽然刚刚满脸红光,可话音一落,见大家都没什么反应,也一下子语塞了。
一切事宜皆因我而起,我只好先开口了:“呃……孔大娘,孔大叔,我们已经决定明日就出发去施北堡,恐怕今日是最后一次在这小屋过夜了。”
“丫头,我们知道你们迟早是要走的。这几日,我们的小屋确实是热闹了许多。20多年了……”孔大叔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事,一时间有些出神,但很快便又抽了回来,“丫头,明日一早时间仓促,这餐就算是给你们饯行了。”
“是啊。大家快趁热吃吧!”孔大娘热情地招呼道。
颜儿哪管那么多啊,立马就拿起筷子吃起来了。晁儿却突然站起了身,走到二老面前,‘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众人大惊,孔夫妇见状欲要扶他起来,却拽不过晁儿。
“爹娘在上,请受不孝子三拜。”晁儿话一出就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真是掷地有声啊。
磕完头,晁儿还是不起来,孔夫妇问道:“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晁儿仍旧是跪着说:“爹,娘,晁儿才于爹娘相认不久却不能侍奉在双亲跟前。孩儿不孝!”言辞中尽是歉意和不忍。
“傻孩子,快起来吧!难得你不嫌弃我们还记挂着我们。你就安心送你姐姐去施北堡吧。”孔大叔说着硬是把晁儿扶了起来,这次晁儿倒是没有推辞。
“好了好了,尽想些伤心的事!早点用餐,备好明日要用的东西,好好歇息一下。尤其是李海这孩子,忙活了这么多天,要好好养足精神啊!”孔大娘就是特别关心我们大家的身体。大家都尽情地享用了这最后一顿晚餐。
先前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都受孔大婶的细心照料,心里有些不安,带安顿颜儿先去睡了之后,我便帮着孔大娘收拾碗筷。孔大娘似乎有事要和我说,也没说什么。果然洗过碗筷,孔大娘就拉着我和晁儿坐下了。
“丫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晁儿在你身边我们都放心。这一次离开你们一定要加倍提防啊。”孔大娘抚摸着我的手背,让我一下子想起自己的母亲,每次和母亲促膝长谈的时候都会是这样的光景。想着想着眼里又是噙满了泪水。
“傻丫头!”孔大娘说着拭去了我眼角的泪水。又对着晁儿道:“晁儿啊,我们俩口子能在暮年认了你这样的孝顺孩儿,总算是老天待我们不薄啊。只是你们这一去,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
孔大娘还没说完,晁儿就插话了:“娘,只要我帮姐姐平了萧伯伯的冤情,我立刻就会回谷侍奉二老的。晁儿自小没有爹娘,能够遇到姐姐和爹娘,我已经觉的很满足了。”
“真是个好孩子!”孔大娘说着也拭起脸来,“看你们俩把我也弄哭了。差点忘了正事。”孔大娘数着从怀里揣出一包被手帕包着的东西。一层层的打开,原来是一块羊脂玉籽料观音,玉身曾鹅卵石形状,玉质柔白细糯,质地坚实缜密,油润如脂。观音盘膝而坐在莲花宝座上,神态静穆慈祥,仙气缭绕,造型饱满流畅。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比起二哥给我的那块玉还要名贵吧。
“晁儿,娘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你爹好友在我们隐居前送我们留念的玉,现在你就带上吧!”孔大娘说着要将玉套晁儿脖颈上。晁儿也看得出这玉的珍贵连忙推开:“娘,这玉对你们来说一定很有纪念价值,我不能要!”
“傻孩子,娘和你爹这下半生恐怕都要在谷中隐居,这玉留着也是徒增伤悲,你就带上吧。有这观音保佑,为娘心里也会安心点。”听大娘这么讲晁儿便听话的戴上了。
孔大娘又嘱咐了几句,便说要去给我们烙饼当作干粮,这次我要帮忙她却死活不让我插手。我没辙便也去睡了。半夜里没睡着醒来的时候还隐隐听见厨房里锅碗撞击的声音,心里又是一阵感动,这古人就是淳朴热情啊!恍惚间,似睡非睡地到了第二日。天还是蒙蒙亮,院里就有动静了,我便起身,整理了下。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孔大娘硬是把自制的饼塞了过来,其实这些出了谷都买的到,但孔大娘坚持要自己做,我们不能辜负她的美意。一走出树林,小屋便被湮没地看不到一角。晁儿坚持不让孔夫妇出来相送,所以我们一出林子便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出谷去了。在谷外一村口,驻着一群行镖的,那都是林老爷安排的。经过上次那么一折腾,林老爷狠下心把自己旗下的镖局精英都给派出来了。表面上是送镖,其实都是护送我们去施北堡的。一路上浩浩荡荡的,打着林通镖局的旗号,无论是周家还是道上混的都是要敬让三分的。
也不知这一路上还会发生什么事?这父冤何年何月才有个了结?大哥能不能再回锦都,二哥是不是还活着?颜儿就这么疯疯癫癫下去么?还有我,是不是已经回不去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整整四个月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是不是真要在这古代度过余生?怀揣着这些想念,我们就上路了。
卷一 父冤篇 番外之周奎篇(1)
那一年我十三岁,她五岁。初次见她,她被一群伙伴围在一起,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母亲在我出生时就去世了,对母亲情有独钟的父亲虽然疼爱我,可是我知道他不大愿意看到我。府里的下人有的不喜欢我,有的讨好我,我看得很清楚。我的性格越来越暴躁,我讨厌他们,讨厌父亲,甚至讨厌母亲,为什么生下了我却又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直到我看到了她,她幸福的笑容让我心生妒忌。为什么她的父亲无钱无势,她却过的这么幸福。我虽然心里不服,可是看到大家玩的这么高兴,便也想加入到他们当中来。我平生第一次主动向别人示好。可是,他们居然嘲笑我,嘲笑我是个胖子,只有她没笑。那些小伙伴们把她带走了,我看到她回头对我一笑,那不是轻蔑的笑容,那是鼓励的善意笑容。那个笑容让我今生难忘。
我的生活再次有了曙光,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去找她。每次我都会去捣蛋,恶作剧。每次她都很气恼,但她从不像其他人那样嘲笑我,辱骂我。后来她很少出门了,她的爹爹做了我们县的县令。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路过她家,却没见过她几次。
我无所事事,父亲只知道做他的生意,他从不管我。于是我开始在街上闲逛,我见不得别人比我好,我总是会无缘无故的进行破坏。别人称我为‘恶霸’,我无所谓,反正我做错了什么事,那个自称是爹的人总会帮我解决。
可是一次我却吃到了苦头。那次我在街上却看到一个和她很神似的女子。我习惯性地过去挑逗了一下,没想到正好就撞到了她爹——一县之长。萧县令二话不说就把我拖去打了二十大板,没想到在县衙里我却见到了我魂牵梦萦的她。看到她诧异的眼神,我后悔莫及,为什么每次她看到的都是狼狈的我?
自那次以后我告诉自己要收敛,但是我没想到,从此我们两家竟然纷争不断。萧县令查出我爹贩卖私盐,要上报朝廷,这些我都不在乎,那是我那个爹咎由自取。可是没多久她爹居然就锒铛入狱了,后来竟然还畏罪自杀。我猜想十有八九是他派人干的,那一刻我觉的自己快要崩溃了。她一定不愿意再见到我。可我还是去找她了。她却不见了,我去了她的小屋,屋内却是空空如。四下打听,却听说她的母亲也逝世了,而她却不见了。她去了哪?
我回到了周府,那个虽然到处都是人,可是却没有人气的地方。如果以前我是对那个爹没亲情的话,那么那时候便只剩下恨了。是他把我和她之间最后一点希望打破了,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不是最爱经商么,我就把他的钱财挥光。他喜欢什么东西,我就破坏什么。可是一次,醉酒后的他居然把我叫到面前,向我诉苦,他说他好想念我的母亲。说我眉宇间有她的影子,他求我不要不理他。我愕然。至此,他常常会找我谈心,每次我都不加理睬,可我的心里感受得到,他是真真切切爱着我的母亲。虽然他很疼那个听说长得很像我娘亲的侍妾,但他一直都没有把她正。
毕竟是血浓于水,我们父子关系渐渐好转,已经失去她了,我不能再失去生我养我的爹,我这样对自己说。他要我成家,我对他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他没有逼我,他说他明白我。
那一天,慧灵大师来普云寺讲法,我去看热闹。在大雄宝殿,我居然又看了她,我简直不敢置信。她发现我在看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会恨我,可我没想到她的眼神里竟是没有一点熟识的感觉。
“哟!见到青梅竹马也不打声招呼就走啊!。”见她起身要走,我一时口快喊住了她。她怔了一下,好像很奇怪我会叫住她似的。一句“谁和你是青梅竹马,快让开!”让我心寒。
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走了,情急之下我抱住了她。她的反抗是我预料之中的。当我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却怔住了,她居然说道:“敢问公子是哪位?”
她是真不记得我了?
“呵呵。婉儿,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可记得我被你爹打的那二十大板!你爹已经死了,那笔帐就该让你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口不言衷。可是我真的不能再放她走了,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我不要再尝试了。我就用上了迷药将她带回了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