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眼睁睁看着爷爷的死亡,还是妖兽毁灭村子时自己狼狈的逃亡,还是怪怨他为什么无能为力,面对可能致死的疫病落荒而逃,留不住唯一的好友?
他发觉自己拥有灵力,腿脚恢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寻陆望。
可还是太迟,太迟了。
那些人和他想的一样,没有救,陆望也和他想的一样蠢,被染上那种说不上名字的疫病,坚持不过五天,被好心人在不远处立了个坟,将随身之物一并埋在了土里。
他将那些东西挖出来,看到了陆望在最后半月里留给他的画。
很多张。
最后颜料用尽了,便简单的水墨勾勒几笔,是他描述里的高楼大厦,铁皮车子和天上飞的,能坐上百个人的大白鸟,路上有斑马线,每个人手里都要抱着一只黑糊糊的小方块,从小方块里,能看到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地球是圆的,另一头的人有白皮肤,黑皮肤,红色金色棕色的头发,地球之外是太空和宇宙,有无数颗不同模样的星球,也许现在所在的就是其中一颗,只是氧气变成了修真者的灵气。
每一张都画得很好,加上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世上再找不到这样神奇的画作。
小明记得,陆望闲聊时说过,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满足父亲的期望,没能在会试上考出一个好成绩,没能将家中发扬光大,没能成为一个对朝堂,国家有用的人。
他想道,也没关系。
他终于有了点当boss的自知,哪怕距离段青玄的出生还有数千年之久,身为大boss,这点小事还是不难的。
你的画这样好看,足够流芳百世。
只是可惜,你看不到了。
……
“我们进入荒断山其实不久,经历的事更是不多。”
“他费尽这么大的心思,想让我们做的事,改变的事,一定非常明显,明显到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明显到让你觉得十分突兀,一回想就能确定。”
比如那个出现得十分巧合,性格温善,又恰好会画画的阿白。
说起来,黎盏还没看过他的画。
从第二个村子到第三个村子,步伐紧赶慢赶也用了四五天之长,返回御剑,却只需要半天,阿白依旧在尽心尽力地为那些患了疫病的人医治,身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四五个药锅同时沸腾,柴火烧得直呛人。
李昭明又搬回了一堆药草,招手和他们打招呼:“你们怎么回来了!”
“担心你们在这,所以起来看看,”黎盏说道,“怎么样了?”
李昭明在帮他整理药草,阿白用手背捂嘴咳嗽,见了几人,微微点头示意。
“怎么回事?好端端咳嗽起来了。”
李昭明叼着根草,絮絮叨叨:“着凉了吧,这几天一直不眠不休,你看,逼我去摘了这么多药草,也没找到有用的,我说了估计治不好治不好,他偏不听,我就是奇了怪了……干嘛非得纠结这些,跟着我们走不也挺好的。”
阿白又咳嗽两声:“……是吧。”
黎盏嗤笑一声:“你不是也说要带人走,结果成了搬运工。”
李昭明挠了挠头,说:“没办法,我说不动,我们多少还有灵力,他就一个西洲来的普通人,要是也染上疫病这么办?”
说这话时,一旁妇女恰好前来端药,她弯下身子,汗巾随意擦过脸颊。
阿白耐心嘱咐她用药时间,妇女笑了笑:“多谢您,没有人愿意管我们,若不是您在,我家那汉子应该早就撑不住了。”
阿白点头道:“应该的。”
黎盏坐在李昭明身侧,抬手揽着他肩头,声音为避着阿白,故意低了几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就愿意为了个陌生人把我们俩丢下啊?喜欢人家?”
“不不不,我可不是你们,我喜欢漂亮妹妹,不喜欢男人,”李昭明慌忙摇头,片刻,又有些发傻地笑了一声,“大概是一见如故吧,而且总觉得,不该留下他一个人。”
段青玄:“……”
怎么把他俩说得那么不堪似的。
“是吧,”黎盏拍了拍李昭明肩膀,说道,“顾谷主,你也很后悔吧,当时没能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