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玄道:“酒味重一点而已,这点酒还醉不了我。”
随着去年年末王二考入外门,他也终于不用再日日当值,从长青峰搬到了紫极峰,膳堂也缺失了一位年度最受欢迎大厨,弟子们叫苦不迭。
段青玄的身份来到这间小院,引来了不少弟子驻足,只是都远远看着,并未上前,整个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王二见到段青玄的第一面,张了张嘴,犹豫:“段师兄,你的脸……”
段青玄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小事,”他主动问王二:“你母亲如何了?”
王二拘谨道:“多亏了朝……段师兄……”他还是不太习惯换称呼,一嘴瓢,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段青玄笑了笑:“还和以前一样叫吧。”
王二双手搭在膝头,攥得裤上布料皱皱巴巴,垂着脑袋,低低“嗯”了一声:“已经好多了,我在剑宗的薪俸可以给她买最好的药,家中也新修缮了房屋,母亲也不必再辛苦劳作。”
段青玄其实知道他刚入内门时,不少弟子看不起他:“我记得你一直喜欢做饭。”
王二道:“那是以前的事了,从前,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人有能进宗门的一天……我也知道,这都是因为段师兄,我才能有今天,可我既然踏入了修行一途,便不会轻言放弃。”
他本就没有灵根,哪怕修行也是勉强,最多也不过比常人寿元长些,筑基都十分困难,段青玄又问:“若我带你离开,再去寻一个习剑宗门如何?”
王二摇摇头:“多谢段师兄好意,可我很喜欢常华剑宗,也有了几个好友,这里离我家中更是靠近,我……我不想走。”
段青玄道:“我知道了。”
他取出数本剑谱,每页皆精心做好注解,适合王二每个阶梯性学习,还有一只须弥戒,里面存放不少灵石及丹药,连同对他母亲养身有益的药材。
“这几本剑谱至少足够你二十年进益无阻,能有与跨级别一战之力,只是往后,得你自己努力了。”
王二抬起头,怔怔望向他。
他拍拍王二肩膀,回想起记忆中朝玄与他的相处,用力往里搂了搂:“习剑之人,当专注本心,不为外物所扰,我相信你,哪怕没有我,也能做出对的选择,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松开手,剑客抬脚踹开屋门,在场所有弟子都看到他手中不继拔出,又重重合上。
段青玄离开时,声音愠怒:“你我情谊已尽,我没有你这样的好友,往后也别再用我的名号在宗内横行!”
*
段青玄的最后一件事,是重新来到朝岚山脚下。
朝岚山很大,哪怕上百个人各寻一处山洞福地修行破境都绰绰有余,可段青玄还是坚持将整座朝岚山留给了季行之。
他穿过结界,去到曾经储存着无数进贡宝物的山洞里。
那些人人都渴求不得的奇珍异宝,和些会发光的宝石也无甚区别。
当年就没怎么看,如今还是眼花缭乱,他实在不喜欢。
黎盏来过这里,取走了他的剑谱,一只泥人,布老虎,漆匣被打开,东西都被吃了个干净。
除去挑拣了几支发簪与小玩意,些许银两傍身,其余倒还真没什么要带的了。
很好,来去干净,他一贯如此。
离开前,他为朝岚山重新加固禁制,无论外界如何动荡,都无法擅闯,更无法影响山中破境之人。
也顺手,将离山限制变为了渡劫。
等突破渡劫期之时,朝岚山的主人,就不再是段青玄,而是季行之。
“再见了,小徒弟,”段青玄道,“也不知等你离开,是否这世间又变了一遭光景。”
做完这些,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青竹居的虫子被一把火烧了,但段青玄也实在不太想住,干脆跑去黎盏在明隐峰的的栖迟小筑休息。
当日黎盏走得急,只带走了阮随云留下的书,很多其他的东西都留着,比如换洗的衣物,发带,写过字的毛笔,几张乱七八糟的画,带着一点身上气息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