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取剑一事传出后,整个常华剑宗燃起了股盛况空前的讨论。
好奇与八卦之心,自古人皆有之,往日有联系的,没联系的,都想来打探一二,顺便也看看这位一鸣惊人,被五峰长老同时抛出橄榄枝的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毕竟谁也不知道,继承了不继剑的朝玄,会不会是下一个剑尊段青玄。
最偏远的青竹居一时门庭若市。
不少好事弟子闹着想要见一见剑尊的佩剑,朝玄只得应付着说不在手上,脑子想的却不是剑,满是抱剑的人。
不继择主之事自然传到了季行之耳中。
当初不继入剑峰,他自然也尝试着去寻找过,可虽身为段青玄弟子,不继剑选择谁,为什么选择都有它自己的决定。
他向来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事情发展至今,也只会承认,他的确不如人,继承不了师父当年留下的剑。
黎盏直白讲出自己来此的目的:“季师兄,我想拜你为师。”
昨日贸然而来的疼痛更加快了他想要尽早寻到段青玄三尸,解除身上恶咒的想法,可要进入朝岚山寻物,知道段青玄生前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便必然绕不开季行之。
既是如此,不如化为己用。
季行之道:“若要拜师,大可以去寻宗内其他长老。”
黎盏道:“可我未能在剑峰取到剑,别峰长老自然不要我这样资质平常的徒弟,可我不甘心,朝玄得了不继,能随意挑选师尊,我与他一同进门,却要遭受冷落。”
他如此坦然,季行之倒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思来想去,只得道:“我学剑时间甚短,只得皮毛,自觉没有教授人的本事。”
“我就是想学段青玄的剑法,整个常华剑宗,只有季师兄会。”黎盏继续道。
季行之:“……我从未收过徒弟。”
黎盏:“那感情好啊,我也从来没拜过师父,都是第一次,我们俩这不就是缘分到了,天生一对么?”
季行之太阳穴突突直痛:“切勿乱言。”
黎盏说:“季师兄跟随剑尊学习多年,虽修为不足,可我相信剑法不亚于五峰长老,何况我自小崇敬剑尊,做不了师徒,能做师祖徒孙也是极好的。”
季行之:“我……”
“就这样决定了,”黎盏拔出不继,雪亮的剑光一瞬掠过季行之双眼,又被重重合上,放到季行之手中,“今日起,你我二人就是师徒了。”
不继剑鞘黑沉,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好像比万斤的巨石还要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像是一种无声的勾诱,催促他再去尝试。
季行之指节有些发白,想证明什么似的,握上剑鞘。
——分毫未动。
说不上是松一口气,还是该自嘲本就应当如此,季行之闭上眼,将不继还给了黎盏。
他待在朝岚山,已有八十年之久。
八十年前他以五灵根弟子身份初入宗门,因资质平庸,又性情疏冷,习惯独来独往,在宗内几乎没有任何好友。
他在剑峰内取到了一把没有名字的剑,这把剑也就被他起做“无名”之名。那一届世家弟子众多,人人瞧他不起,凭实力争取到入秘境的名额,也被人以手段伤了一只腿,取而代之。
哪怕是修行宗门,也不过是人间权势的缩影,他一个寻常弟子,如何在宗门求得“公平”二字。
年末考核,他伤势未愈,强撑着上场比试,一位向来看不惯他的弟子出手狠辣,季行之知晓再打下去,会被对方伤及根本,却也咽不下这口气,在被要废他手臂的一式劈下,是段青玄出手救了他。
刹那间青光满绽,昭耀山巅。
段青玄止住他的步伐,在论剑台前,万众瞩目下,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的弟子
不继剑很沉,他从前曾经试着握过一次,怎么拔也拔不出,段青玄很难得地笑了一下,说,它学坏了,变得有些……傲。
这点倒是不像段青玄。
能得到不继剑认可的,会是什么人呢?
黎盏没想过事情会这样顺利,他与季行之间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拜师礼节,只象征性地敬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