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段青玄其实完全是两个性格与相反认知的人,也知道有长老私底下对段青玄说,自己心思狠毒,行事吊儿郎当又散漫。如果不是段青玄强求,也许他们反而走不到这一步。
那时段青玄笑得温和:“不打紧,我慢慢教他就好。”
“不愿意说就算了,慢慢来吧,”朝玄替他捋开一点发丝,“凡事总是可以解决的。”
交错的声音传入耳中,两道影绰又相似的身影在黎盏瞳中逐渐重合。
黎盏蜷起的指尖刺入掌肉。
他曾经最恨段青玄就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像什么疾风厉雨都能化作微风似的不在意。
这个世界好像多了一个和曾经的段青玄一模一样的人,有着他的性格,天赋,甚至连只属于他的不继剑都主动选择了另一个人。
黎盏闭上眼:“你想不通,就别想了。”
他其实很希望朝玄现在与他大吵一架,这样就好像能和段青玄彻底区分开来,他也可以毫不在意地去与他酣畅淋漓地对骂一场,以解了这股藏窒多年的愤懑郁结。
甚至忍不住想去抓着朝玄的衣领逼问:“你凭什么有跟他相似的性情?你凭什么学他的剑法?你凭什么拿他的东西?”
——你凭什么,这样像他?
两人十分静默地对峙着,朝玄注意到他指节紧得有些发白,便径直覆上手背,一根根掰开紧攥的指节,十指交握,不容拒绝地反扣在桌案上。
手掌很烫,热意灼得他有些发疼。
不继被放到他怀里,冰凉的剑身与脖颈相贴。
“你若是不喜欢,我大可不要这把剑,”朝玄道,“我知道你没取到剑,我问了赵师姐,师姐说,也许只是剑峰上的剑与你气性不合,并不代表什么,往后,我照样可以给你打一把更好的。”
黎盏怔愣,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握着不继,一下竟也忘了方才自己那股强硬,喃喃道:“这可是段青玄的佩剑,哪有这么好的材料……”
这世界上,不会有比不继更好的剑了。
朝玄心道,果然只是因为这柄剑而不快。
他觉得黎盏手实在冰凉,怎么都捂不热,还有些轻颤,仔细去看,见黎盏瞳中湿潋,齿关紧扣,微乱的发丝垂在颊边,有如霞侵玉脂,春山含颦。
美人怒瞪也似薄嗔,哪怕此刻是被气得耳垂脖颈一片薄红,如此倔强,更教人心猿意马,方寸大乱。
太过明显而有侵略性的视线落在黎盏身上,令他头皮发麻,心中惶乱。
除却打量,握着自己手掌的指尖亦在同时收紧,除却一把剑能面前挡在二人中间,几乎是被圈在怀里。
朝玄为他拂去额边一缕垂落发丝,指节轻轻摩挲脸颊。
“别气了,嗯?”朝玄哄他。
旧剑,故人,形似,神似。
情绪使然,连同黎盏也一并陷入了浑噩之中。
他有些分不清了。
黎盏主动靠上前时,朝玄除却惊讶,很快便接受了这番突如其来的惠赠。他垂下眼,顺着黎盏的呼吸节奏凑近,情至深处,最后的道德底线也只剩下一句可有可无的礼貌询问:“你夫君……”
不管黎盏回答什么,朝玄都没打算当一回事,没有最好,哪怕是有,他也有把握比对方做得更好,到现下这个地步,谁也别想打断……
将将欺身而上时,静寂中,突然传来的两声“笃笃”敲门将二人彻底惊醒。
黎盏猛然抬头。
朝玄皱了皱眉,显然不太乐意此刻被中断。
他注视着黎盏,回道:“太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敲门声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温和至极,若细雨春风的轻柔嗓音:
“我实有要事,朝玄,可以见一见么?几句话就好,不会打扰很久。”
黎盏骤然惊醒。
朝玄措不及防被一股推力逼离,余光匆匆瞥见黎盏咬出血的嘴唇。
“这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