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巨大的惊恐和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一时没能转过弯来,嘴里兀自强硬地嘟囔:“陈……陈朝阳又怎么样?我管你……”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那个之前记录名单、稍微机灵点的年轻村干部,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他猛地一把死死拉住王满仓的胳膊,因为极度恐惧,声音都变了调,颤抖地几乎是在王满仓耳边尖叫:
“满仓叔,别说了,快别说了!
陈朝阳……是省委的陈书记啊!
管着全省工业,报纸上登过的。
咱们现在说的这个治碱工程,就是他……就是他亲自抓的天大的事啊!”
“嗡——!”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王满仓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气血瞬间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他手里那个象征着权力和话语权的铁皮喇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死寂的晒谷场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张着嘴,眼睛瞪大,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穿着旧褂子、年轻得过分却又不怒自威的“路人”。
刚才自己那些蛮横的话语、那些强迫的命令、甚至叫嚣着要抓人……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将他淹没。
陈朝阳没有再看面如死灰的王满仓,他转向鸦雀无声的村民们,语气缓和了下来,却清晰无比地传遍全场:
“乡亲们,我是陈朝阳。
治碱工程,是为了让大家以后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这个决心,省委、北平,都不会变。”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搞建设,不能饿着肚子搞,不能不顾老婆孩子死活地搞!
夏收夏种是头等大事,龙口夺粮,一刻不能耽误。
所有壮劳力,先集中力量,把麦子抢收完毕,然后再有序上工!”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在村里做些力所能及的轻省活,编编筐、看看场院,一样是为革命做贡献。
这位女同志,孩子还小,离不开娘,就留在村里参加后勤,缝补、做饭,都是工作。
所有类似情况,各村必须详细统计上报,一律不得强迫。”
“好!!”
“陈书记说得在理!”
“这下俺就放心了!”
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由衷的喝彩和雷鸣般的掌声。
村民们脸上的愁云惨雾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激动和对这位体恤民情的“大官”的无尽感激。
几个原本被点名必须去工地的老人,更是激动得面色潮红。
就在这气氛热烈之际,一阵吉普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众人望去,只见两辆绿色的吉普车沿着土路快速驶来,稳稳地停在打谷场边缘。
车门打开,秘书李赤水率先跳下车,他身后跟着几名穿着整齐干部制服的工作人员。
李赤水远远就看到晒谷场的动静,心知陈书记必定是亮明了身份,甚至可能发生了冲突。
他此刻带人驱车赶来,就是要为书记造势,增加必要的排场,以震慑宵小,巩固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