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自己的母亲了——
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又端庄淑雅的母亲。
她又想起殷沛来,自从她叛离殷家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听闻他娶了自己的表妹,还生了个儿子,那弟弟她倒是见过,和他爹长得像极了。
亓向晚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有波澜,少年心性早已被磨平,不过笼中鸟一般被豢养,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只不过窗外偶尔有燕雀振翅,她便会抬头看一看,直到那雁飞得很远很远,再也看不见。
直到那一天,她忽然听说,那个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大邪修死了,死因不明。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修仙界都震了震。
这消息好像一颗石子掷进她心里,泛着层层波澜,久久不息。
原来,真的有人连死都这么轰轰烈烈,狂妄诡谲,到死都不曾悔改半分。
她又想起来自己少时做过的事情,连自己都惊疑,为什么那个曾经倔强的人会变成而今这副温驯模样。
“娘亲。”女儿在扯她的衣袖,“我好饿,想吃糕点。”
亓向晚随口道:“你要练剑辟谷,不准吃。”
小女孩撇了撇嘴:“哼,你为什么不练剑?”
亓向晚:“因为我——”
她却顿了顿,最终什么都没说。
亓向晚忽然很想很想去祭拜一下那邪修,祭拜一下她的救命恩人。
想着想着,她便想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动身了,只带着外公留给她的佩剑。
她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回来。
她挎剑而行,就像世家口中那上不得台面的散修一般,大步流星地走着,快意的好像一剑就能劈掉妖魔鬼怪的头。
夜风簌簌地吹,她停在山岚上,俯瞰星星点点的灯火,觉得自己早就该这样远走高飞。
什么修为低微,天赋平庸,不过是怯懦的托词。
她盯着远处的都慕氏看了许久,决然转过头去,想着,她再也不回去了。
结果她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又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再也走不了了。
只见慕氏法府那星星点点的灯火正在诡异的扩大——着火了。
还不是普通的火。
她目光渐渐移动,只见不远处,夜色里融着一人,那人黑袍被风吹飘飘荡荡,目光闪闪,噙着鬼森森的笑意,而比他那双眼睛更亮的,是一把被血洗得通透的长剑,借着月光,正泛着冷色的光芒。
那人咧开嘴,嘿嘿一笑:“嫂子,你要去哪里呀。”
“说好的会疼我呢?”
亓向晚悚然道:“慕寻,你没死?!”
她知道这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那人“嘘”了一声,微微笑道:“我最讨厌这个名字了,你还是叫我颜尽尘吧。”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比鬼更像鬼:“嫂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个瓷娃娃一般,说起话来一股认真执拗的劲头,好可爱。”
他思附道:“像我小时候在集市上见过的那种,没有胳膊没有腿的娃娃,圆圆的脸蛋,抱着软软的,我那时便很想要,可惜没银钱,再后来我就学会了抢,可是抢来抱了抱,却并不是当初我想要的,后来我想,我喜欢的并不是那个娃娃。”
他只是喜欢东西被砍断手脚的样子。
亓向晚悚然冷笑:“所以呢,你要把我手脚砍断?”
颜尽尘嬉皮笑脸:“嫂子,你救过我,又对我好,我怎么能伤害你呢?”
“——早就听闻我哥嫂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