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一把把装萝卜的大筐拉到床子里面,很不耐烦,“要斗私批修!谁让你自个儿上手的?!要几个我给你拿!”
大娘一看就是经常买菜的老手,又一把把萝卜筐捞过来。“万万不可粗心大意!还是我自个儿拿吧!”
说着,大娘挑了两个个大新鲜的大白萝卜往称上一放,又掏出副食本往菜床子上一拍,“万岁!收钱!”
圆脸售货员气得脸蛋儿更圆,气呼呼地给大娘称萝卜,划掉副食本当月的供应,收钱,动作大得像跟谁有仇一样。
周晚晚看得直笑。这个年代,出门办事,只要跟人对话。必须先念一句主席语录。
这个时候,背语录可不仅仅是赶时髦这么简单,它已经融入了人们的生活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买东西跟人打交道,甚至是辩论吵架,语录用得不熟练,用不到点子上,那是要吃大亏的。
这位大娘一看就很有生活经验,用自己娴熟的语录技巧,给全家争取来两个新鲜水嫩的大白萝卜。
沈国栋带着周晚晚来到一个挂着“爱民国营饭店”牌子的饭店门口。相对于其它家的门面,这家算是大的了。
三大间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摆着桌椅。正中是买饭的窗口。窗口上面挂着一块价目表。
顾客先到窗口根据价目表拿钱和饭票买饭菜,然后取票,等着出饭口那边叫号,叫到自己了,就去取自己的饭。
沈国栋一进去,马上有一个穿着蓝色带黄花平纹布连衣裙的大辫子姑娘跟他打招呼。“沈经理,来吃饭呐?这都快下晌了,咋还没吃饭呢?”
沈国栋跟她点点头,就带着周晚晚去价目表前面,“想吃什么自己点。”
周晚晚看了一下,这家饭店主要供应面条、饺子、馄饨、馒头这些面食,米饭和炒菜的种类很少,基本都是一些常见的本地时令菜。
饺子和馄饨的馅儿也不多,都是只有三种,三鲜馅、肉菜馅和大肉馅。
面条分汤面、炒面和打卤面三种,都分带肉和纯素两类。
周晚晚点了三鲜馅的馄饨,沈国栋想了想,又点了三鲜馅的饺子,青菜面和纯肉馅的饺子,“一样二两,肉馅饺子要半斤,再给我来二两米饭。”
收费窗口的一个中年男人也对沈国栋满面笑容,凑过来跟沈国挨着说了几句话,才收了他的钱和粮票。
沈国栋带着周晚晚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把她的水壶拿出来让她先喝点水,然后招手让刚才进门跟他说话的大辫子姑娘过来。
“你们马经理在吗?”
“在在!我刚才看您来了就想去叫她,又怕您带这孩子怕生,没敢去。”
大辫子姑娘把身上的白围裙正了正,一边往后面跑,一面不忘回头冲沈国栋笑,“我马上叫她去!”
大辫子姑娘的嗓门不小,踢踢踏踏一路小跑,几桌吃饭的顾客都朝他们这桌望了过来。
沈国栋微微侧身,把周晚晚的椅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很快,大辫子姑娘和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过来了。沈国栋起身跟她寒暄了几句,又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话,那位马经理笑着看了周晚晚两眼,转身就走了。
“给你蒸个鸡蛋羹,放一点点葱花,先凑合吃一顿,晚上回我那,给你汤白菜和鲜虾馄饨。”
沈国栋做了粮食公司经理以后,分到个小院子,三间平房,带一个小耳房。就在绥林县高中后边,“我特意挑的那,以后囡囡上高中了回家也近。”
沈国栋已经把几年后的事考虑到了。
沈爷爷从县委大院的小楼里搬出去以后,沈国栋也把自己在县城的家安在了那里。如果周晚晚不在沈爷爷那边,他平时下班就回宿舍。
饭菜很快上来了,拿饭菜的窗口没有叫号,而是大辫子姑娘用个大托盘给他们端过来的。
沈国栋把肉馅的饺子放到自己面前,青菜面、三鲜馄饨和饺子。还有鸡蛋羹都放到周晚晚面前,几个大碗几乎占了她面前的小半张桌子。
“每样都试试,爱吃哪样吃哪样,一样吃几口,剩下都是我的。”
外边的饭菜沈国栋不好把握味道,只能尽量给周晚晚多几种选择,就怕她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