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从尘赦指腹相夹的缝隙中砸落,啪嗒一声落在玉做的棋盘上,滚了几圈轻轻挨在那枚中元的白棋上。
尘赦抬头看他。
封缄和鱼钥在同一人身上,前所未有。
不光枉了茔想得到他打开封印,昆拂墟的人也都妄图以他彻底封印枉了茔,庇护昆拂安稳。
乌令禅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却很少在意,甚至会无意识地苦中作乐,乐颠颠觉得自己真是天命之子,谁都想得到他。
尘赦问:“害怕吗?”
“不害怕。”乌令禅笑吟吟地注视着尘赦,一旁的烛火光芒落在他眼底,像是金灿灿的朝阳,“谁想拿我的性命去当钥匙或当锁,我就和他们拼命,大不了就像阿兄所说,同归于尽,大家一起死,也不失为一种大团圆。”
尘赦沉默良久,忽然问:“若有朝一日,对你动手的是我呢?”
乌令禅“唔”了声,不假思索地说:“不可能!”
“万一呢?”
“才不会有这种万一。”
尘赦厌恶乌令禅对自己这种笃定的信任。
“如果有朝一日,你我松心契解开,我为了昆拂墟,亲手将你制住送去枉了茔以你心头血祭祀,化为封缄连同你的神魂一起封印枉了茔,你会如何?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
乌令禅见尘赦神色这么凝重,眼眸一弯,笑吟吟地逗他:“阿兄修为如此之高,抓我就像抓只小猫,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只能束手就擒任由阿兄处置啦。喵,喵喵!”
尘赦却没被他的插科打诨逗笑,拇指指腹在乌令禅嘴唇一摩挲,手套并不粗糙却将乌令禅艳色的薄唇磨得红了一块。
“说实话。”
乌令禅不笑了,垂着眼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我……”
他还未回答的间隙,短短半息不到,尘赦已替他想到了一堆答案。
怨恨。
做鬼都不放过你。
乌令禅却说:“我不怪阿兄。”
尘赦一僵。
乌令禅闷闷不乐地说:“就算有朝一日你对我出手,定是逼不得已的——他们都待你不好,我不能再欺负你了。”
有那么一瞬,尘赦甚至想将那成千上万道神识全都钻进乌令禅的心中,丝丝缕缕地辨认乌令禅这句话到底说得有几分真情。
哪怕百分假意中掺杂半分真情……
可不行。
神识无法强行侵入乌令禅的识海去窥探他的想法,松心契的效用也极其微弱,尘赦只能如在风雨中飘摇的一叶扁舟,不知会不会被下一道风浪打到水底,永世不得超生。
他寻不到答案。
尘赦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乌令禅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伸爪子在他眼前晃:“阿兄……唔。”
尘赦倏地握住他的手,隐约感知手套下的掌心似乎长出鳞片,硌得乌令禅手背一红。
好一会,尘赦才道:“你该恨我。”
乌令禅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影子都没的事儿,阿兄说这么认真干嘛?你又不会真的献祭我,退一步万步讲你真的想要我的命,那也是后面的事了,还没发生,何必苦恼。”
尘赦:“……”
乌令禅就这一点让人惊羡,那就是从不为还未到达的危险提前担忧。
尘赦揉了揉眉心。
算了。
总归还差最后一个镇物,五个仙阶镇物凑齐后,镇压枉了茔五行之阵,或许能再得百年安宁。
就不会有人在惦记着乌困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