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得那婆子连续暴击,已目瞪口呆,脸色惨白,浑身气得微微发抖。
有妇之夫之名已让他无地自容,进士门第、翰林人家之语,更如同对他拨皮拆骨。
他甚至心中生出错觉,感觉脚踩的西府之地,滚烫火热,几乎让他难以立足,想要回头落荒而逃。
但他心中毕竟不甘心,已忍不住泛起白眼,又觉得这种情形之下,似乎并不应景,不由有些犹豫……
……
荣庆堂中气氛和煦热络,贾母见平儿一身新衣,俏美精致,盈盈动人,心中也不禁喜爱。
她突然有些感叹,怪不得那日宝玉如此,可惜这样的人物,宝玉没这个福气。
她笑盈盈接了平儿敬茶,又将装了上等首饰的黑檀妆盒,赏给平儿做回礼。
又笑着嘱咐些寻常的话语,薛姨妈等人或送贺礼,或说些吉祥庆贺之语。
突然听到堂外有些喧哗,隐约能听出有人在争执说话。
贾母皱眉问道:“外头有什么事情,听着有些吵闹。”
王熙凤脸色微微一变,她不像贾母年老耳背,早听出外头隐约有宝玉的声音。
如今她也摸透宝玉的性子,始终以府上凤凰自居,喜在女眷跟前说胡话散话,以显示自己不同俗流。
但要是琮兄弟这等大才子在场,他又心虚胆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做派实在让人腻味。
王熙凤也猜到今日平儿行礼,宝玉是惯于出入荣庆堂,说不得今日要来凑热闹。
他要是心中嫉妒,不管不顾,又说些不中听的歪话,自己和平儿可都丢了脸面。
所以王熙凤今早入堂之前,便嘱咐林之孝家的守在荣庆堂口。
就因林之孝家的是内院管事,办事说话都极老成,换一个人还真做不了此事。
事先她只是擦边嘱咐了几句,林之孝家的立刻就心知肚明,如今堂外响出动静,王熙凤便猜出究竟。
她对身边丰儿使了眼色,说道:“你出去看看什么事,可不要吵到老太太。”
丰儿出去没多久便回来,说道:“外头说话的是宝二爷,他正吵着要入堂。
但今日是大房内宅女眷行家礼,林大娘按照礼数规矩,二房男丁需回避女眷,二爷正有些闹呢。”
……
堂中女眷听了丰儿的话,表情都有几分古怪。
薛姨妈面无表情,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一言不发,神态脸色异样冷淡。
薛姨妈和王夫人是亲姐妹,按照亲疏常理,这当口该为宝玉分数几句,她这等表情颇让人回味。
内宅女眷入房行礼,别房男丁依礼回避,大宅门该有的男女大防。
宝玉这时候吵着入堂,举止颇为难堪,薛姨妈这等脸色,谁都看出她不想牵扯,免得丢了自己脸面。
李纨神情有些羞赧,毕竟闹事的是她二房的人,多少有些没脸。
她心中有些抱怨,这个宝玉也太不知轻重,内宅女眷行纳房家礼,他来凑什么热闹。
如今家中早不比从前,他不三不四住在西府,不知孝顺老爷也就罢了。
怎偏这种关口出丑,方才凤丫头抢过话头,只让自己丫鬟出去看究竟,怎么瞧都觉得古怪。
那个丰儿回来说的那些话,就像是被人教唆过一般,就差明摆着骂宝玉不懂规矩。
宝玉也是怎么大的人,难道看不出大房不待见他,太太也是厉害人,怎么也不时常提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