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枭王便用这个法子,想引导他这个太子去怀疑,去查明,去……重走当年枭王的老路。
好一招一石多鸟的离间。
先是光明正大拦下太子仪仗,报出长亭宫的名号,留下痕迹。
楼轻霜迟早会知道枭王找过太子。
沈持意和楼轻霜之间但凡有一丝不信任,这便埋下了祸端。
随后将一个可以给现在的楼轻霜造成一些麻烦的把柄交给沈持意,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个把柄能怎么用。
若他当真是个有野心想揽权的太子,就算知晓之后唾弃枭王、赞同楼轻霜所为,现在什么都不做,他也会默不作声地留下这个把柄,以防万一。
说不定还会从此对楼轻霜多了一层戒备之心。
一来一回,分别在他和楼轻霜心里落下隔阂,埋下忌惮。
没成功也无妨。
因为《休政九论》的原稿最主要的目的,是留下楼轻霜的可疑之处,引他去查。
此乃损人不利己的攻心之谋。
这个内侍刚才说的话,不论是真是假,其中又含了多少引导之意,有一句怕是枭王的真心话。
枭王恨透了楼轻霜。
不论现在的太子是谁,枭王都不想让楼轻霜好过。
谁得天下不是最重要的,枭王要的,是楼轻霜永远无法同天子或是储君互相信任。
沈持意默不作声地思量了片刻,将奏折收进怀中。
他没有表露出一点对此感兴趣的模样,公事公办道:“这个东西,还有你今日所说,我回东宫之后,会一五一十禀报太子殿下。”
内侍弯腰拱手。
沈持意转身,推门而出。
不远处长廊之上,枭王依然坐在一堆强行掰扯下来的枝叶前,胡乱摆弄着,听到他出来的动静也没有反应。
沈持意握了握缠在腰间的流风剑柄。
……不是时候。
长亭宫内虽然看上去没人,四处未必没有皇家暗卫盯着。
而且枭王要是现在出事,皇帝必定疑东宫,淮东骑兵一事更是没头没尾。
他松开剑柄,直接一个掠步飞身而起,跃出了长亭宫,来到在外放风的云三身边。
他说:“你现在出宫一趟,去楼轻霜书房外等他。见到他,立刻和他说,今日太子仪仗被长亭宫的人拦了,我担心有陷阱,没有以太子的身份应邀,假装成暗卫来长亭宫。拦路的内侍和我说了点往事,给了我一封楼轻霜少时写过的折子,我拿着去筑星台了。”
云三:“是。”
云三一人离去之后,沈持意继续戴着幕篱,潜行在宫中,绕开不知多少殿宇楼阁,来到了筑星台。
他乘坐轿辇路过筑星台许多许多次,此时此刻,方才第一次双脚踏在此处。
近了一看,才发现台下确实有一些锈迹斑斑的铁架铁台。
上头不知躺过多少已故之人,飘过多少徘徊游魂。
此处果然是个刑台。
沈持意停步在刑台前,缓缓跪下,郑重肃穆地对千刀万剐而不悔的帝师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而后起身掠步,直上高台。
凉风簌簌,撩动幕篱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