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意转头问江元珩:“刚才元珩说冯氏有消息,是什么?”
江元珩说:“云一扮作护卫,随着花魁娘子进了冯府,云四在暗处帮他们传递出了一个消息。”
“冯府的人在连夜暗中收拾细软。”
众人尽皆神情一顿。
好端端的第一舫商,举家收拾细软,连在榷城多年的家业都不要了,这明显是要逃命。
周溢年疑惑:“冯家的人是眼看采买被灭口,觉得唇亡齿寒,准备背着楼禀义跑了?”
楼轻霜问江元珩:“是花魁进了冯家之后,冯家才开始收拾细软,还是花魁到冯家之时,冯家中人便已经在收拾了?”
他问得如此细致,江元珩一愣,又低头看了看密信,说:“应当是已经收拾好几日了。”
“云四送来的密报还有说,花魁娘子以躲风头的名义跑去冯家,冯员外见她自己来了,便想带她一起走。”
“冯家的人觉得楼禀义要完了。”楼轻霜直接下了论断。
“花魁到冯家之前他们就在收拾——不是我们打草惊蛇,而是其他人打草惊蛇了。”
这不是唇亡齿寒要跑,这是觉得事情即将败露,准备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沈持意一惊:“造反之人也查到冯家了?”
不用楼轻霜应答,沈持意自己问出口那一刻就想明白了。
他们先前便推断,楼禀义和造反之人合作,却又互相防备,互相猜忌。楼禀义要留退路,造反之人却想逼楼禀义拿钱,最终反而导致此事败露,税银仍在烟州,给了他们寻找的机会。
但再怎么说,这些人还是一伙的。
造反之人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比他们早几天寻到冯家的线索,再正常不过。
所以楼禀义反而没有察觉,冯家的人却知道大事不好,想要偷偷举家逃离榷城。
也就是说——他们昨夜刚刚知道税银在碧湖之上,另一批人也许已经在碧湖之上找了好几日税银了!
“冯家的人都还活着,没被灭口,也没有被控制,甚至还能想着偷偷逃命……”沈持意自言自语地思忖着,“他们恐怕不知道哪艘船上有税银,没了价值……”
冯氏是榷城乃至烟州最大的舫商,每年造卖的游船画舫多不胜数,
楼禀义既然用画舫来藏东西,不可能反而造样式独特的画舫来藏。冯氏把船交给楼禀义之后,这些船便泯然隐入无数游船中,连冯氏自己也分不清了。
什么楼禀义、皎月楼、冯氏……其实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抢在暗处另一批人之前寻到有问题的画舫。
明处有穷途末路的楼禀义,暗处有知之甚多的造反之人,他们稍有不慎,税银便会泥流入海,无影无踪,而这笔巨财如果彻底落入未知之人手中,后果更是严重。
对付一个烟州不难,直接动兵都能镇压。
但他们要的是钱。
既不能让暗中那一批人抢先,又不能让楼禀义提前察觉鱼死网破。
他们该怎么找呢……
太子殿下手持折扇,用扇身抵着下巴,微微垂首低眉,静静思量着。
屋内渐渐无声。
楼轻霜的目光却不在密报之上。
他看着认真思虑的小殿下。
以往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多半已经转过头来看他,双手一摊,做个甩手掌柜,只问他该怎么办。
可是如今,沈持意从始至终都不曾放手不管,甚至自然而然地开始统筹安排。
他并非不懂朝局,不擅智计,而是从前从未将明耀的目光放在污浊的尔虞我诈之中罢了。
现在太子殿下也瞧不起那些污泥秽水。但他看得见,瞧得清,不为所动,丝毫不惧。
楼大人早已备好了说辞,却没等来太子殿下的求助。
“兵贵神速,”沈持意兀自开口道,“暗中那批人已经在想办法找画舫了,他们之中未必没有能人,我们现在才开始找,本来就慢他们一步,一步慢步步慢,纠结这个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