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观就像是一尊被惊动的玉人,无情无感的脸上浮现越来越多的情绪。
她最开始极其耐心地教导,到最后歇斯底里的怒吼,可又很快会因自己的狠心残忍愧疚落泪。
如此循环反复。
半身魔兽血脉,将两人几乎都折磨疯了。
这是尘赦第一次看到她笑。
尘观抚摸着尘赦的脸,呢喃着道:“赐我儿……名……尘……”
尘赦一呆。
尘观的声音越来越小,那罕见露出如此温情的眼眸也渐渐黯然,只听得她留下最后一句。
“愿尘儿……”
百年过去。
尘赦仍然不知那最后的“愿”,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之后的记忆模糊不请,似乎是苴浮君及时赶到,修补缝隙,可尘赦遮掩的半魔身份也被发现,皆认为他蚕食血亲,判了死罪。
尘赦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能力反抗。
苴浮君居高临下注视着眸瞳涣散的少年,倏地一勾唇:“倒是个有血性的。”
江鹊静站在一旁,淡淡道:“君上想赦免他?”
苴浮君啧啧道:“我啊,最是心软,见不得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就这么白白死了。”
江鹊静笑了:“是因心软,还是因乌君觉得他无辜?”
苴浮君正色道:“我是那种色令智昏之人吗”
“是啊。”
苴浮君:“……”
苴浮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懒洋洋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符咒,赫然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赦」字。
“最近是祖灵祭,做不来打杀之事。既如此,那便让他们为自己博出一条生路来,谁能最后活着,便可得祖灵祭的「赦令」。”
尘赦,就这样凑齐了第二个字。
尸山血海中,赦令化为一道金光没入尘赦眉心,他垂着眼注视着五指上泛起的青色鳞片,伴随着血腥气而在一寸寸化为利爪。
他看着丑陋的利爪,忽然觉得厌恶,当即催动灵力。
缠在他骨血中的琴弦猛地出现,直达骨髓的剧痛骤然袭来,直接将那森森鳞片逼了回去。
有名有姓。
他开始学着做人。
***
一阵窸窣之声。
尘赦漫不经心将利爪化为修长五指,手背鳞片因吸收过多的血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他熟练地将漆黑手套崩在纤细手指上,将所有不符常人的古怪之处收敛得一干二净。
荀谒见他满身戾气而去,又像是餍足的野兽般回来,一时不敢往上凑。
“尘、尘君。”
尘赦“嗯”了声,虽然浑身血气逼人,眉眼却泛着一股淡淡的慵懒之色,他走至辟寒台后殿的寒池,沐浴更衣,换了身斯文儒雅的宽袖青袍。
在尘君沐浴这段时日,荀谒已从伏舆的传讯得知尘赦在大长老处杀了一通,连大长老的唯一一道分身也打得粉碎,本体重伤。
方圆数百里化为冰天雪地。
如今整个昆拂墟都炸开了锅,大长老和苴浮君拥趸气急败坏地要来找尘赦要说法。
荀谒心都提起来了。
尘君……好像从未这般失控过,到底出了何事?
难不成大长老将小少君给打去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