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咎宫内殿有动静。
前段时日青扬钻牛角尖,妄用魔炁给少君添麻烦,遂每晚都窝在榻上反思。
刚反思完今晚的第九十九遍“我真该死啊”,丹咎宫内殿传来躁动的魔气将青扬惊动。
青扬是只但凡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转眼撒蹄子逃窜数百里的小羊,瞬间背起耳朵就要跑。
可理智将他钉在原地。
丹咎宫是少君住处,若有歹人擅自闯入丢了什么东西,他岂不是更加无用?
青扬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拎着灯前来内殿。
他壮着胆子,先叫了声:“少君?”
没人回答。
吱呀。
青扬将门推开,他还无法夜间视物,只能将灯盏高抬着一步步朝着内殿而去,四周死寂得只能听到脚步和呼吸声。
叮当。
风从窗棂吹拂而来,将红枫盆栽枝上装饰的一堆金饰和铃铛吹得清脆作响。
其中一枚巴掌大坠满金饰的镜子被摇摆的枝头晃得微微旋转,倒映着一道煞白月光在内殿一晃。
青扬猛地后退半步,惊惧地望去。
灯盏落地,火苗猛地一窜,顷刻消失。
周围陷入一阵昏暗,方才所看到的一幕仍然短暂地凝固在眼前。
内殿的窗户似乎被人撞开过,乌令禅的小摆件掉了一地,遮光的窗帘随风而动,轻轻扫着内殿中央的人。
青扬并未瞧见男人的模样,只看到他长发宛如牢笼般拖曳在地,流水似的缠绕怀中披着青袍的人。
那人太过纤瘦,只能隐约可见垂下一截的赤裸小腿。
月光一闪而逝。
男人埋在怀中人的颈窝中,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睁开一双深紫竖瞳,宛如即将狩猎的野兽,冷静而凶恶。
四周空气几近凝固。
青扬瞳孔往外扩散刹那,心跳急速跳动,有那一刹那甚至产生一种已被野兽咬断脖子的幻觉。
倏地,嗤。
一道火苗轻轻燃起。
好像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有人淡淡地道:“怎么?”
青扬浑身冷汗,被这一道轻若无闻的声音惊得一哆嗦,抬头望去,因太缓慢耳畔甚至能听到自己僵硬的关节,随着动作发出的嘎嘣声。
寝殿点了灯,无数金饰宝石布置闪得人眼花缭乱。
尘赦一袭青衣墨发垂肩,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撩起内殿的宝石珠帘,眼睛覆着黑绸,神色瞧不出丝毫喜怒。
“有什么事吗?”
好像方才那个野兽似的眼神只是幻觉。
青扬浑身几乎被那一眼看得凉透,挣扎许久才终于艰难说出一句顺畅的话。
“我想看……少君是否平安归来。”
“嗯,他睡了。”尘赦将珠帘放下,淡淡道,“回吧。”
那股无形的视线终于消散,青扬险些双膝一软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