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赦沉默注视着膝上的乌令禅。
……同他全然不同的人。
辟寒台外风雪已停,漫天星辰。
自从有记忆起,尘赦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宁静。
乌令禅纤细的小腿抵在冰凉玉台上,明明如此别扭的动作他仍然睡得沉,脑袋在尘赦腰间轻轻蹭了蹭,含糊说了句仙盟话。
似乎在让人受死。
乌令禅沉浸美梦中,嘿嘿,桀桀,哈哈哈。
尘赦不知他在梦什么,可松心契的灵力却如同潺潺泉水,裹挟着清澈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愉悦欢喜,欢快地朝他奔腾而来。
——那是独属于乌令禅的情绪。
自从半月前尘赦强行催动松心契为他压制金丹,便可隐约感知到乌令禅的情绪心潮。
如今离得近,更能细致地感觉那股如同朝阳照耀周身的宁静喜悦。
尘赦并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他如同在风雪中奔波行走百年,乍一见朝阳温暖,却并不欢喜。
阳光融不化他,只能灼烤他不能见光的神魂;暖风徐徐,更无法让腐朽无心的枯木逢春。
尘赦面无表情,厌恶那股不讲理的、却又挥之不去的甜蜜祥和,抬手将乌令禅从膝上拂了下去。
乌令禅毫无防备,整个人掉下去,骨碌碌在玉台上滚了两圈,乌发凌乱铺了满地。
他嘴里嘟囔了几句仙盟话,又嗅着气息迷迷瞪瞪地爬上来。
尘赦:“……”
尘赦:“荀谒。”
荀谒在外面装死,听到这话面有菜色地进入内殿:“尘君有何吩咐?”
尘赦将再次趴他腿上的乌令禅拂下去:“把他送回丹咎宫。”
往常每次尘君深夜吩咐,荀谒应召而来,不是要去杀哪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就是去办十万火急之事,威风凛凛,危险十足。
现在可好,改带孩子了。
荀谒认命了,应了声“是”,走到玉台边想将睡得七荤八素的乌令禅扶起来。
可还未靠近,乌令禅敏锐察觉陌生的气息朝他靠近,拽着尘赦曳地的裾摆,语调委屈地梦呓了声。
“阿兄。”
尘赦五官好似凝固,没有半分动摇。
荀谒心想叫阿兄都不管用了,看来尘君的确不悦修行时被少君搅扰。
乌令禅被来回折腾,已迷迷瞪瞪睁开眼。
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阿兄,歪歪脑袋,还没开口,有人轻手轻脚地想将自己带走。
乌令禅下意识伸手去拽住尘赦的手。
记忆深处的声音好似顺着一股风呼啸着刮来。
“……带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