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瑞望着窗外发黄的叶子,依稀记得先前还不是秋日,时光转瞬就到了此刻,再抬头望去,世界似乎缩小了,窗外是更密更大的树丫,他正站在窗前,打开窗户往下望,黄色的叶子落了满地,他记得这个视角,这是姥爷的书房,他上一次来这里,好像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背后似乎有什么在注视着他,方嘉瑞转头,对上方德荣的视线。
头发花白的姥爷咧开嘴笑了下,低头,捋平桌上的宣纸,从一旁的翠玉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假模假样地在一边的白玉砚台里沾了点墨,开始书写。
方嘉瑞意识到了什么。
他站在窗边没动。
记忆只加载了一半,扩展到书房边茶室的桌椅板凳时便停止了,仿佛光点的边缘,看过去是一片空白。
“阿瑞——”
“阿瑞——”
方嘉瑞转头,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茶室的案几旁,面前依旧是带笑的方德荣,眉眼虽相似,但却已老态龙钟,他在泡一壶茶,翻来覆去地摆弄茶具,直将茶叶糟蹋得不成样子。
若换做以往,他早拦下他,自己弄一壶。
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动作。
“阿瑞,你很强大。”方德荣缓缓道,他笑着:“不要自哀自怜到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你或许不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但我还记得。”
唯我独尊得如同一只狼王,谁也无法从他手上拿东西。
后来一年级时和高年级的男生们打架,没打过,一下就学乖了,在外人面前变得彬彬有礼、温和谦逊,但他看得出来,他骨子里其实一点没变。
他有方家人的自私、凉薄、冷血,也有苏家人的虚伪、圆滑、利己。
他还有一张很有利的脸,这张脸无论在娱乐圈还是商界,都能成为无往不利的利器。
方德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不说话?在为你难得的一次活泼愧疚吗?我也很难得说一次实话啊。”
他年轻时说实话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就不说实话了,在有转圜余地又或者影响不大的事情上,他也愿意说假话。
方德荣回忆起年轻时的事情,有些怀念,他默了片刻,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方道:“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走了,你姥姥不愿意来接我,但还有你刘爷爷呢,还得是兄弟靠谱啊。”
他微笑着,朝方嘉瑞摆手。
画面一瞬破碎,宿舍里,方嘉瑞睁开眼睛。
眼尾有些湿,他随意地抹去。
屋子里暖融融的,地暖在忠实地工作,他躺在沙发上,手在周围摸索,成功摸到手机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此时是下午17点13分,窗外乌云压顶,雨不知何时下了,哗啦啦的。
他目光停留在时间上一瞬,手机页面就从锁屏转变成了通话。
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他居然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意料之中感。
接通,电话对面是苏恒的声音:“阿瑞,快回来,姥爷进了抢救室。”
这边静寂片刻。
他道:“嗯,我知道。”
苏恒在那边噼里啪啦地说:“你知道什么?我都是苏刚才知道的!医生说很可能就是今晚。”
“我知道啊。”顿了顿:“因为我梦醒了。”
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