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底下是空的。”格桑梅朵走到佛像前,敲了敲莲花座,发出“咚咚”的空响,“沐云裳说按三下机关就会开。”
陆惊鸿刚要上前,怀里的伏藏铁蝎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连忙按住,却听见“咔”的一声,铁蝎的尾巴竟断了截——不是自然断裂,是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断的,断口处还留着细密的齿痕。
“什么东西?”格桑梅朵立刻举起藏刀,警惕地盯着四周。大殿里除了他们,只有那尊被雾裹着的佛像,佛像的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像是在盯着他们。
陆惊鸿没说话,只是把断尾的铁蝎举到眼前。断口处的齿痕很特别,不是野兽的,倒像是人的牙——但人的牙不可能咬动这种合金圣物,除非是……他忽然想起赫连铁树的萨满鼓,鼓圈是用契丹古墓里的兽骨做的,那些兽骨上就有类似的齿痕。
“是血咒。”他低声说,指尖蹭了蹭断口,“赫连铁树的契丹血咒——这老东西居然把咒印附到了圣物上。”
格桑梅朵的脸色沉了下来:“上个月在长白山,他不是说愿意罢手吗?还说要把萨满鼓送到归墟镇压。”
“赫连家的人说话要是算数,长白山的雪都能化了。”陆惊鸿把断尾收好,走到佛像前,“先开地宫再说,真要动手,我这地师也不是吃素的。”
他按了按莲花座的基座,第一下没反应,第二下按下去时,听见“咔哒”声,佛像突然往旁边移了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像口井。
洞里飘出股茶香,很浓的勐库大叶种茶味,还混着点经文的油墨香——陆惊鸿知道,这是沐王府特有的“镇邪茶”,用勐库古树茶混合着经文灰炒制的,能安神,也能驱邪。
“下去吧。”他从背包里掏出支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出陡峭的石阶,“记得踩单数台阶,双数台阶是给阴兵走的。”
格桑梅朵“嗯”了声,先往下迈了一步。她的藏靴踩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地洞里格外清楚。陆惊鸿跟在后面,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左右扫着,看见石阶两侧的墙上刻着字,是用茶汁写的经文,大部分已经褪色,只剩些模糊的笔画。
“是《金刚经》。”格桑梅朵认出了几个字,“沐家先祖信佛,看来是真的。”
陆惊鸿没接话,他在听身后的动静。刚才在外面跟着的阴兵好像没跟进来,地洞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头发都有点发紧。
走了大概三十多级台阶,终于到了底。手电筒的光扫过四周,是间不大的地宫,正中央摆着个石台,石台上刻着太极图,图的八个角各放着个茶杯,杯子里还剩着点茶底,已经发黑了。
“这就是归墟?”格桑梅朵走到石台前,摸了摸太极图的刻痕,“看着不像能埋圣物的地方啊。”
陆惊鸿没说话,他正盯着石台旁边的墙。墙上挂着幅画,是用茶汁画的茶山图,画里的勐库茶山被条河围着,河上飘着艘船——正是刚才在山上看见的那道像船的山脊。
“你看这船。”他指着画里的船,“船头画的不是船夫,是个穿袈裟的和尚。”
格桑梅朵凑近看了看,忽然“呀”了声:“这和尚手里拿的是玛尔巴手鼓!陈家那面碎了的圣物!”
陆惊鸿心里一震。玛尔巴手鼓是噶举派的圣物,陈家世代保管,怎么会出现在沐王府的地宫里?他忽然想起十大家族和密宗的宿缘——陈家对应噶举派,沐王府对应阿尼哥派,两派在元代就有往来,难道当年玛尔巴手鼓曾寄存在沐家?
就在这时,怀里的伏藏铁蝎突然飞了出去。不是被人扔的,是自己挣脱了——陆惊鸿眼睁睁看着它像道红光,“啪”地贴在石台中央的太极图上,鳞片瞬间张开,像朵暗红色的花。
“起阵了。”格桑梅朵连忙把引魂玉放在石台上,翡翠刚碰到石台,就听见“嗡”的声,八个角的茶杯突然转了起来,杯底的黑茶渣顺着杯壁往上爬,像是活了。
陆惊鸿迅速掏出杨公盘,把罗盘摆在太极图旁边。他得定位地脉眼的准确位置——归墟必须落在地脉正穴上,否则不仅镇不住圣物,还会引发更大的地脉动荡。
“南偏东三度。”他盯着罗盘的指针,“和沐云裳给的坐标一致——看来没错。”
格桑梅朵刚要说话,地洞突然晃了晃。这次比刚才在山上的震动更厉害,石台上的茶杯都被震倒了,黑茶渣洒了一地,竟在地上连成了串奇怪的符号——陆惊鸿认出那是苯教的诅咒符号,和上次在纳木错看见的血祭阵一模一样。
“赫连铁树果然来了。”他摸了摸腰间的洛阳铲,这把铲是用陨铁做的,当年在阿尔泰冰洞定位成吉思汗秘葬时,专门用来对付邪祟,“他这是想趁圣物归墟时搞破坏。”
格桑梅朵把藏刀抽了出来,刀身在手电筒的光下泛着冷光:“他就不怕遭天谴?圣物归墟是大事,乱插手会被地脉反噬的。”
“赫连家被契丹血咒缠了几百年,早就不在乎天谴了。”陆惊鸿忽然笑了笑,“你没见赫连铁树那双手?满是老茧,左手无名指是断的——听说就是当年用血咒镇压长白山火山时被地脉咬掉的。”
话音刚落,地洞深处传来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紧接着是脚步声,很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有人穿着铁甲在走——陆惊鸿和格桑梅朵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里渐渐出现个影子。很高,很壮,手里拄着根东西,走近了才看清是根铜杖,杖头雕着只鹰——是赫连氏的族徽,满族萨满的鹰神。
“陆小友倒是比我想的来得早。”赫连铁树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头,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花白的胡子,“这伏藏铁蝎归墟,怎么也该等老夫来送送。”
陆惊鸿没说话,只是把杨公盘往石台上推了推。罗盘的裂缝里突然冒出点金光,是二十八宿铜镜的光——他在暗中掐了个诀,这是杨公风水里的“镇煞诀”,能防邪术侵袭。
“赫连家主不在长白山守着你的萨满鼓,跑到滇西来做什么?”格桑梅朵往前站了半步,藏刀横在胸前,“圣物归墟,外人不该插手。”
赫连铁树笑了起来,笑声在地洞里滚来滚去,震得头顶的土渣往下掉:“小姑娘懂什么?这伏藏铁蝎不仅是宁玛派的圣物,当年契丹人也用过它镇过地脉——按辈分,该归我们赫连家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