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的晨雾像块浸了米汤的粗麻布,沉甸甸地压在河面。陆惊鸿蹲在舢板船头,指尖蘸着河水在船帮画先天八卦,淡黄色的水渍刚勾勒出乾卦轮廓,就被突如其来的西南风卷得无影无踪。他望着对岸密不透风的热带雨林,眉头拧成了罗盘上的癸丁线
——
此刻本该顺流而下的水流,竟在船底形成逆时针漩涡,活像谁在河底支了个巨大的转经筒。
"陆先生又在测水文?"
格桑梅朵抱着青铜樽从船舱钻出,藏袍下摆沾着星点朱砂,"卫星云图显示今晨有平流雾,但这雾里怎么有股熟普洱的味道?"
她忽然伸手按住陆惊鸿的肩膀,食指指向三公里外的河面:"看,浮尸。"
七具尸体肩并肩漂来,像一串被扯散的佛珠。最前面的老者掌心向上,五指蜷曲如抓着无形法器,虎口处赫然有个青黑色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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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三年前湄公河沉玉案中缅北降头师惯用的
"五毒抓痕"。陆惊鸿抄起杨公盘甩向空中,二十八宿铜镜折射的光斑扫过尸体,竟在水面映出层层叠叠的曼陀罗花影。
"是阿尼哥派的五毒曼荼罗。"
他接住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坤位,"沐王府的人在下游布了毒雾阵。格桑,还记得
1995
年你用度亡经超度的那批马帮吗?"
格桑梅朵闻言脸色微变。那年她初入布达拉宫,奉命为横死在湄公河的三十七个茶商诵经,却在超度时看见所有亡灵手腕缠着同色经幡
——
此刻浮尸手腕上的靛蓝布条,竟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舢板突然剧烈颠簸,河水像被煮沸的牛奶般冒泡。陆惊鸿拽着格桑梅朵跃向河岸,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
青铜樽滚入漩涡,瓶中勐库大叶种茶叶遇水立现人形,竟化作十几个手持马灯的阴兵。格桑梅朵迅速结时轮金刚印,喉间溢出六字真言,阴兵们在佛光中化作飞灰,却在消散前齐齐指向河心的雾气。
"雾里有茶气结界。"
陆惊鸿摸着岸边湿润的泥土,指尖沾到些暗红色粉末,"这是用勐海熟茶混着人血磨的咒粉,布阵者想把整条河变成阴宅。等等。。。"
他突然扒开树根,露出半枚雕着东巴文的铜铃,"沐青阳的手笔。"
格桑梅朵闻言掏出手机,快速翻阅邮件:"滇西情报站今早传来消息,沐王府的稀土运输船在万象港被扣,三天前他们刚和陈家在马六甲谈过合作。"
她忽然皱眉,"不对,沐云裳从不碰毒品,但这些毒雾里分明有罂粟提炼的成分。"
雾气突然凝成实质,化作巨大的转经筒横在河面。陆惊鸿瞥见筒身刻着的不是六字真言,而是颠倒的雍仲符号,心中暗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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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苯教黑派的逆轮咒。果然,雾中传来萨满青铜鼓的闷响,七只滇金丝猴驮着陶罐跃出,罐口飘出的紫雾触到草木瞬间化为灰烬。
"是赫连铁树的十三战神魂!"
格桑梅朵甩出金刚杵,杵头镶嵌的九眼天珠爆发出强光,"他和沐王府不是宿敌吗?怎么会。。。"
话未说完,河面突然竖起水墙,露出藏在雾中的三层楼船。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左手牵着浑身浴血的滇金丝猴,右手赫然转动着玛尔巴手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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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南洋陈家的陈九指。陆惊鸿注意到他义肢上的星盘正对准自己的眉心,立刻推出九宫飞星阵,却见鼓面上的人皮突然张开嘴巴,发出尖啸:"地师大人,想救这些无辜船工吗?"
随着鼓声,雾中浮出上百具尸体,皆是近十年失踪的商船水手。他们眼窝深陷,嘴角咧到耳根,双手在胸前结成诡异的降头印。格桑梅朵认出那是噶举派的
"幻身十三式",急忙取出《龙钦心髓》残卷,却发现经页上的文字正被雾气逐渐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