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渊开口了。
他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父亲已经“孝道”和“责任”困住了。
寄希望于父亲,无异于等死!
他必须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他从门边走到堂屋中央,先是对着主位上的陈氏,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奶奶,三叔,父亲。”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陆从智。
“三叔,您说得对,当年拿锄头,确实是我自己选的。”
他坦然承认,没有半分狡辩。
“但那年我才三岁,只觉得锄头好玩,能跟着爹下地也是好玩。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叫读书,什么叫前程?”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我现在十岁了,我懂了。”
“我看着爹日夜操劳,看着娘变卖嫁妆,看着这个家为了‘读书’二字,被压得喘不过气。”
“我明白了,光靠着在地里刨食,刨不出我陆家的富贵,更刨不出我陆家的荣耀!”
“我也想读书,我想像爹的名字一样,做一个‘文’人,恢复我陆家往日的荣光!”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竟将“光耀门楣”这杆大旗,从陆从智手上接了过来,扛在了自己肩上。
陆从智的脸色微微一变。
陆明渊没有停,继续说道:“三叔母说,明文哥天生是读书的种子,夫子都夸他。”
“可我听说,县试每年一考,明文哥今年十三,已经考了三次,连县试都没过。”
“这……似乎并不像您说的那样,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吧?”
“你……!”
赵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他们家的隐痛,如今被陆明渊当众说了出来,无异于狠狠一记耳光。
陆明渊却仿佛没看到她的愤怒,转而面向了真正能做主的老太太陈氏。
眼神恳切,态度谦卑:“奶奶,郎中说了,我中了暑气,身子虚,半个月内不能干重活。我想跟您讨个恩典。”
他深深一揖,声音清越。
“就给我这半个月的时间。我不用家里的钱买纸笔,就用树枝在地上写。”
“我也不去学堂,就在家里帮娘做些轻省活计,照看弟弟,剩下的时间,我借明文哥的旧书看一看。”
“半个月后,请奶奶、父亲、三伯一同考校我。”
“如果我读不出半点名堂,是个朽木疙瘩,那我从今往后,绝不再提‘读书’二字。”
“老老实实跟我爹下地干活,为家里、为明文哥挣一份前程,绝无二话!”
“可如果……”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继续说道。
“如果我能读出个名堂来。我也不求家里多花钱,就请奶奶恩准,让我和明文哥一起读书!”
“是不是读书的种子,给我半个月,也给陆家……多一个机会!”
话音落下,满室俱静。
赵氏气得嘴唇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从智眉头紧锁,眼神惊疑不定。
陆从文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十岁儿子说出来的话。
而主位上的老太太陈氏,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陆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