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听见断断续续的曲子,有首她曾练过,现在也有恍如隔世之感。她下意识低低哼唱,等反应过来自己发出声音后才停下。
但这也迟了,隔壁主屋的宿傩朗声问她:“你怎么不唱了。”
浮舟先大胆回答:“因为准备睡觉了。”
这是一个好理由,但不是个好借口。宿傩果然没搭理,安排她:“你过来。”
明确的指令没有转圜,作为一个忠仆,她一刻也不耽搁地热情奔赴。
过去隔壁后又是一轮问话。
浮舟拉开居室的门,这里果然比她的房间暖和,或许是因为房间中有一面墙的蜡烛。前几天里梅安排她用布仔细擦过烛台。
“今天没挂帷帐,你直接过来。坐桌子旁边。”
主人有命,浮舟应从。她跪坐好后就乖乖低头,脸朝着侧边宿傩的方位。
“方向感不错嘛,下次继续。”他夸她。
浮舟听过镇子上的小孩子喊好狗狗乖狗狗的时候,也是这个态度。
高兴不起来呢。
她顺从点点头,就当是应付。
“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浮舟轻声细语问道:“大人想聊些什么解闷呢?”
“你今天很高兴?”
“……今日确实状态闲散了些。”她承认错误,“听他们传来的声音,想起了以前。”
“想念吗?”
“没有呢。”她偏头,门帘放下,欢声笑语的残余还能从缝隙里漏进来。
在一阵低一阵高的背景里,浮舟说:“在乐馆里不如跟在大人身边好。”
“那你又哼以前的曲子,没什么说服力啊,浮舟。”宿傩的聊天就是给人出难题,目前还不知道答不出来有何后果。
浮舟每次都会努力圆一个好说法,如今也是:“音律是乐事,所以游宴的开心场合才要请乐馆的歌舞。对主人家是享乐,对派遣的乐师歌女则是辛苦。我曾经也给人弹琴的,可如今情况不同。所以刚才是因为高兴才情不自禁地哼歌的。”
“你头脑还挺灵光,现在还用上成语了。”宿傩开始像夸好狗狗一样夸她。
但浮舟想,自己的确很年轻,确实值得高兴。于是忍不住露出真心的笑。
结果他转而开始批评:“傻呵呵的。”
她笑不出来了,抿嘴。
“真是搞不懂你这种蠢笨的人每天都在想什么。”
想要宿傩,浮舟在心里回答,具体为:眼牙发脑足血泪……她表面上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声说:“想让宿傩大人不无聊。”
“真遗憾,你连这个用处都快没有了。等你没有了乐趣的那天……”
浮舟起初想着最差不过死掉而已,但又想到自己正在宿傩的食物链上,还是不要那么悲惨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