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之间有一种想抽自己的冲动,明明他知道师父师娘非常辛苦,明明他一直都想要照顾师妹,可是最后,他却做了那个令自己讨厌的人。
他悔恨不已,又突然觉得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想必师父是有意隐瞒李疏梅的身份,这也是对她的保护吧。
而今天发生的事,最好也永远都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不“认识”李疏梅,从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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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祖德买完菜回到家后,李新凤就问:“秀秀去同学家了?”
“对。买菜时就说手机忘家了,怕同学急着找她。”
“对了,岷卿来过了,又说局里有事,就急着回去了。”
桌上的年货,就是闫岷卿老家才做得好吃的熏肉熏鸭,夏祖德会心一笑:“局里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不想在这吃饭吧。”
他换完鞋,将菜送到厨房,李新凤跟了进来,正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夏祖德,“秀秀在局里没人认识,吃了不少苦,我今天故意让岷卿去了秀秀卧室。好歹他是你徒弟,局里多一个人照顾女儿总是好的。”
但是她又忽然压住没说,只觉得万一表明,夏祖德觉得不妥,又把好事办成了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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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后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闫岷卿原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淡忘,但不知怎的心里总像有根刺扎着,他细思下来,觉得这件事最对不起的人是师父,师父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忘记恩情,也不能失去师父的信任。
他一直想找补下这件事,又不知道如何去做,心绪不宁时,市里正好有一家社媒来市局做采访。
局里的老同事很少愿意露脸、接受采访,因为是合作单位,又不能完全推脱,作为政治任务,局里也会另作安排应付社媒,于是会把一些表现好的新人推到台前。
闫岷卿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欣然赶到局长办公室,不过在门口他还是踟蹰住,没有进门,在走廊里停留时,正好远处走来同事,闫岷卿终究抬起手掌敲响了半掩的门。
“进。”
随着一身浑厚响亮的声音传来,闫岷卿怀着忐忑进了办公室,叫了声“师父”。
夏祖德正伏案书写,余光扫了他一眼,含笑道:“岷卿来了,坐。”
闫岷卿没有坐,就站在办公桌前,试图观察夏祖德的情绪,试探道:“师父,有一件小事和您老人家提一下。”
“嗯?”夏祖德抬了抬下颌,“说吧。”
“呃师父……今天一家社媒来市局做采访,现在宣传科定了几个采访人备选,原本我是不想掺和此事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想和师父争取下,去年在刑警队有两个很优秀的新人……”闫岷卿故意停顿了下。
夏祖德果然饶有兴致地抬头瞧着他。
闫岷卿只觉师父听出了他的意思,便欣然说:“一位是老贾一队的新人小宋,他去年就得了新人奖,还有一位是老曲二队的新人小李,这里我必须多提一句,疏梅同志去年表现非常出色,初来局里不久,已经在两个重要案件里表现了关键的作用,我建议由她去做采访,正体现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特色。”
闫岷卿说到这儿,已然察觉师父的面色愉悦,是那种自家女儿被夸奖后自然而然的反应,他故意问:“师父您认为呢?”
夏祖德若有所思,又缓缓点头,含笑道:“岷卿,你为你们刑警队的同志争取机会,我能理解,但是这件事,还是让宣传科自己定吧。”
“师父……”
“就这么定吧岷卿。”
夏祖德难得在拒绝时仍旧面带悦色,这让闫岷卿满心欢喜,他知道这次来也未必能得到师父同意,但是此刻他心里的石头已悄然落地。
他压抑着心里的欢喜,又和夏祖德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才满足地离开办公室。
虽然取得师父的信任,但是闫岷卿仍旧觉得还是得找机会和师妹和好关系,这一步棋急不来,必须得慢慢下,不过这几天他倒是常碰见李疏梅,以前看见她挺烦的,这会儿,他却不知如何走出第一步,但是总要迈出这一步。
远远见到她的人影,他打算先打个招呼,然后再慢慢露出一个明显又不明显的笑脸。然而刚抬起手,李疏梅就冷不丁一转身走开了,闫岷卿顿觉失落不已,只能望着师妹冷漠的背影愈来愈远。
李疏梅远远瞧见闫岷卿那一刻,料到他定是要摁着她说教一番,说不出什么滋味,马上掉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不喜欢闫岷卿,就避而远之,在工作场合以外,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
好在这一段时间,市里没有发生什么棘手的案子,李疏梅轻松不少,参加了不少局里组织的学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