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冽之气顺着喉咙滑下,不过片刻,腹内的绞痛便烟消云散。
望着瓷碗里那滩散发着恶臭的“成果”,牧元白脸上掠过一丝失落。
耗费了近半药库的珍稀药材,没仿出解药不说,反倒炼出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除了更臭,简直一无是处。
他瘫坐在竹椅上,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悲”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草木之毒,还是金石之术?
那能解“悲”的解药,又藏着怎样的配伍玄机?
晚风从窗缝溜进来,卷着满屋的药味打着旋儿,仿佛在嘲笑他的挫败。
可牧元白眼里的光芒没灭,反而更亮了些。
越是难解的谜,才越有意思,不是吗?
……
在牧元白尚未炼出解药的之前,北盟不敢再轻易出手。
虽说齐国已将毅州收入囊中,可那关乎命脉的气运,却依旧牢牢攥在百花宫手中。
公孙绮梦占了府衙,除了萧月敢在她面前出现,旁人便是连靠近那座院落的勇气都欠奉。
谁都清楚,这位百花宫的手段,远比攻城的箭矢更让人胆寒。
可是鱼怀柔又去了清音阁,那是萧月心头的软肋,如今更是成了牵制她的枷锁。
纵使是玄阳子的命令,她也只能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时机一点点流逝。
玄阳子面色冷的吓人,指节捏得发白,只恨自己千算万算,终究是差了这关键一步。
毅州这一战,打得实在惨烈。
六十万大军,城破时清点人数,竟折损了近二十万。
齐国君臣在朝堂上论功行赏时,脸上虽强撑着笑意,眼底却藏不住那股后怕。
这虽是一场胜仗,可也是用尸山血海堆出来的惨胜。
“此战大胜,扬我国威,朕心甚慰!”
齐君坐在龙椅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指却紧紧扣着扶手,指痕深深陷入紫檀木中。
太尉出列,语气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陛下,臣以为当趁此时机,令大军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臣附议!”丞相紧随其后,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我等已是背水一战,再无退路。必须在最短时日攻破凌州。”
老丞相想得更深远些,齐国虽拿下毅州,南夏却也同时夺走了育州。
两国如今就像两头对峙的猛兽,都想抢先一步扑到对方都城下,谁先兵临城下,谁就能占得先机。
齐君绝非庸主,稍一沉吟便拍板:“准了!传朕旨意,令前线大军即刻开拔。另着襄州牧速调大军精锐进京勤王,务必在育州边境筑起防线,拦住云瑞!”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如今前线还能战的兵力,尚有多少?”
丞相垂眸回话,声音里带着沉重:“此役我朝将士折损近二十万,其中七万伤兵虽带创,却皆是骁勇善战之辈,咬牙还能再撑一阵。算上完好无损的,勉强能凑出四十七万兵力。”
四十七万——听起来仍是庞大的数字,可谁都清楚,这四十七万有多少人能回来?
齐君喉间发紧,一股悲凉顺着脊梁骨爬上来,攥得他心口生疼。
他没问南夏的伤亡,有些事,不问或许比问了更让人好受。
情报早已摆在案头:战前姒凌霜只带了五万兵马驻守毅州。
哪怕这五万人全葬在城里,也不过五万之数。
更何况,那位南夏女将何等精明,早在城破之前,就带着余部裹着夜色,从容退往凌州了。
据说撤退时军容整肃,连粮草都没给齐军留下一粒。
这哪里是战败之象,分明是一场有准备的战略转移。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风吹过房梁产生的空响,像是在为那十三万亡魂,敲着迟来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