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已经站在了海边之时,一头黑驴子,驮着他的老友,走进了摩诃寺。
“大先生,小僧来得有些晚了,实在是路途遥远,见谅,见谅。”
无崖禅双手合十,朝着周玄行礼。
喊“大先生”的,是无崖禅,喊“玄哥儿”的,是赵无崖,这两人虽说在一道躯体里,但现在的周玄,分得杠清。
他问道:“无崖大师,你不是睡去了吗?”
“我沉睡,是为了领悟那四天尊之梦,不过,「六欲禅」现身,却是干扰了我的大梦,我便赶来了黄原府。”
无崖禅如此说道。
周玄听了鱼和尚真正的名号,便笑着说道:“怪不得这和尚欲望那般强烈,原来他法号,便是「六欲」。”
“人有六欲,佛也有六欲,耳、目、鼻、舌、身、意,皆有其欢喜、欣赏之物,
曾经,古佛与道祖相见,他瞧了道祖的通天手段、见了道祖的无为心性,便心生羡慕,
在两相告别之后,他披上了道袍,也过了一段道士的瘾,念了道经,炼了丹药。
这便是「意见欲」。”
无崖禅跟周玄,缓缓讲出了当年的典故,周玄这也才明白,为什么鱼和尚竟是那般怪癖的打扮,明明是个和尚,却穿道袍,炼丹药。
“无崖大师,我待会再与你叙旧,先下海去捉那「六欲禅」。”
周玄怕鱼和尚跑远了,不太好捉,无崖禅却将他喊住,说道:“大先生,你虽有云纹,但对这云纹,却没有太多掌握,入不了苦泪之海。”
周玄停了脚步,问道:“我进不去,那你应该进得去……要不然,你去抓?”
“……”无崖禅。
无崖禅摇了摇头,说道:“大先生,我也抓不得,我早将禅修散道,也进不了苦泪之海了。”
“你不能进,我也不能进,那眼睁睁就看着那鱼和尚跑脱?”周玄稍微有些恼。
无崖禅却微微一笑,说道:“大先生,人要抓鱼,何需下海?”
他说完,抬起了头,望向了摩崖塔的塔顶。
在塔顶之上,有数根橼子木,
周玄众人与鱼和尚一战时,将整座塔的内部结构,撞得七零八散的,但那些橼子木,到底没有倒塌,依旧稳稳的撑着塔顶。
无崖禅师,朝着橼木招了招手,那木头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橼木入了手,就变细、变短,最后化作了一根鱼竿的模样。
周玄瞧了这竿,当即会意,说道:“禅师,你要将那鱼和尚,钓起来?”
“大先生聪慧,不过,我手中有了竿,还得有鱼线。”
无崖禅师说完,口中默默念叨着,
随着他的诵念,摩诃寺中的数千僧众,头上都冒出了淡淡的黝黑气雾,朝着无崖禅师涌来。
“这些小和尚们,平日里都为「六欲禅」做事,无论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是我那师弟指使的,
师弟指使了,便有了因果,因果牵缠,哪怕是游到了苦泪之海的最深处,也逃不掉的。”
无崖禅师将“黑雾化成了线与钩”,甩手扬竿。
黑色“因果线钩”,在苦泪之海中,不断穿梭,去势极快,不出几个瞬息,便钩住了鱼和尚的鱼腮。
鱼和尚吃痛,努力的摇头,要将线、钩甩去,连甩了几下,忽然,他看到了一阵幻象。
那幻象,便是一尊浑身腐烂的和尚,朝着鱼和尚凄惨的说道,
“恩师,平日里,我们对你言听计从,坏事脏事做尽,如今东窗事发,你为何独自逃生,留下我等不管?
“为何!为何!为何!”
腐烂的和尚声音越发的凄厉,而鱼和尚那漂亮的鱼身上,也开始出现了腐败,鳞片脱落,鱼尾无光,
不出数个瞬息,他便从刚才的光鲜漂亮,成了一个满是脓疮、疥疮的行街乞丐。
“师弟,别挣扎了,上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