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着,“王兄?”
他就坐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什么也不说,但他从来也不曾像此刻一样如此严厉地望着我。
他的王冕前后各十二毓,每冕共十二珠。
前头的一百四十四颗毓珠于面前晃动,映出十分骇人的阴影来。
君王的赫赫威严在此刻淋漓尽致,我在这样的目光下,气焰一下就矮去了五六分。
在他面前,我好似又成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他身边侍奉的那个谢伯辅。
“上前。”
他的声音不高,可我听着那样的声音仍旧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隔着七八步,我停了下来。
“上前。”
隔着两三步,复停了下来。
“上前。”
他仍旧这样说。
我心头跳着,大步上前。
罢!
我要掀开他的冕冠,试试真假!
晋宫的白缟与大雪交织,与天地融为一色。
昭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各路诸侯与将军都已在赶来晋阳的路上,天下诸国都知道一代雄主晋昭王已经落了幕。
该反叛的必会反叛,该攻伐的也必借晋国内乱大举攻伐。
列国被强晋压制十七年,不敢越晋国边关一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难不成,还会是假的。
若是假的,王兄又图了什么。
王兄是英主,我知道。
他还从中山君处学来了人皮面具制作之法,焉知眼前的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王兄!
惠王四年九月她被中山君带进太行,不就是带了王兄的面具,才以假乱真,连她和赵媪都骗了过去。
有了这门技术,只需寻一个身形相仿的,造假并非难事。
华音宫的“赵国夫人”一装就是十七年。
旁人也许参不透,我还能不知道么?
想要以假乱真,我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王兄必定已经驾崩了。
我若是王兄,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造假,如此大费周章,引得天下侧目,蠢蠢欲动,这对晋国有什么好处?
我心确凿,这必是个假的。
我大步上前,伸手去掀他的冠冕,掀开那象征着这天底下最高权威的十二串冕珠。
凉森森的白玉珠子由朱红的丝线串联着,在我手中划出清凉惊动的声响。
然。
然坐上那人兀然起身,扬起手来,一巴掌将我扇去了一旁。
掌风凌厉,我措手未及。
谢砚忙去搀扶他的父亲,将那也要歪倒的人扶正了,“父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