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
顾峻的声音在太傅府的书房内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让书房内最后一点细微的议论声也彻底消失。
他环视着在场的心腹与相关衙署主官,目光如炬。
“从今日起,常平仓当毫无保留,倾全力稳住粮价!”他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明白诸位想说什么——常平仓乃国之储备,不可轻动全力,需为未来可能之变局留足余地。”
他话音微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笃、笃、笃……那声音不重,却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但诸位需明白一个道理,倘若民心乱了,社稷动荡,纵有满仓粮米,留给谁人去吃?”
“到那时,满仓的粮米是留给趁乱而起的豺狼,还是留给烽烟中流离的饿殍?”
他的声调陡然扬起,“粮食,是活民之本,是安天下之基!”
“它不是锁在仓廪中白白蒙尘的死物,而是维系我大宋亿兆生民性命的血脉!”
“如今外敌环伺,倘若内部再因粮价生变,引发百姓恐慌、商路断绝,则前线将士血战为何?我辈在此呕心沥血,又究竟所为者何?”
顾峻神色肃然,眉宇间凝着一股近乎凌厉的决绝。
他必须动用全力,再无保留的余地了。
这些时日以来,大宋内部的乱象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一些边远难及、监管不易之地,也已发生了武装抢粮的恶性事件。
仅此一事,便可见局势之严峻。
他自然懂得众臣的顾虑。
这常平仓乃是大宋最大的根本,若在此时倾仓尽出,却不能在短期内平定乱局,大宋恐怕真有倾覆之危。
可他,别无选择。
追溯根源,其实自大宋立国之初,粮食问题便始终悬而未决,这与先天所处的地势格局有着莫大关系。
后来,虽因玉米的引入,加之顾瑾夺回燕云十六州、经略辽东等举措,一度缓解了粮储压力,然随着人口日益繁盛,那点盈余也渐渐被消耗殆尽。
而其中最关键的缘由,还是在于大宋多年来始终维持着庞大的武备。
即便有军屯之策分担部分压力,对国帑而言,依旧是极其沉重的负担。
但这同样无可转圜。
武备,是图存乃至求强的根基。
顾峻身为顾氏子弟,即便自知才具远逊先辈,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一统天下的夙愿?
这并非不自量力,亦非贪图功业,只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一个国家,手中不能无剑!
强大的军力,正是大宋得以在虎狼环伺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一点,同样也是不可能退步的!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的表情不由得愈发严肃,包拯等人自是几乎第一时间便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此事的认同。
但同样也有旁人一脸犹豫,看着顾峻犹豫了良久后才问道:“顾公,不知这整备漕运之事。到得还需多久?”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若是能够解决漕运,解决沿途的消耗,所有的难题将会瞬间迎刃而解。
但问题同样也是如此。
若是没有夏辽二国干涉的话,纵使大宋的漕运问题再怎么严重,在绝对的人力物力之下,两年之内也定当肃清,即使这两年来大宋的天灾仍旧未停,但光凭着常平仓也能抗的下来。
可如今,两国都在动!
无论是物力也好,亦或是人力也罢,都要以前线为主。
这本就大大拖慢了整个工程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