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小妹呢,她生性胆小怯懦,又不曾出过远门,见识浅薄,只怕到了贵人跟前连话都说不明白,更不要指望她能搭救我了。
因而,我挡住了她。
可才眷顾过来的命运很快又把我远远地推开,命运这一回选中了怯懦的小妹。
一去就是三天三夜,果然,这三天三夜过去,我也没有等来将军们传话。
指望她有什么用,她连自己也护不住。
我就知道指望不了,因而早使了些野法子,使自己生出一身的红疹,骗魏人说长了麻子,要传染人,这才免了被人糟践。
这乱世当真颠沛啊,人与牲畜并没有什么分别。
在魏营不过三日,又全被拴起来送去前线慰军。
我是要做王后的人,做不成王后,也许以后还有别的机遇,哪能就这么慰军,慰了军,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到头了。
我和小妹被魏人的马鞭驱使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路上想着逃生的法子,逃出去可真难,大雪封山,雪压霜欺,这一路走得十分凶险,不知死了有多少人。
可天不亡我。
我就知道我的气运还没有完。
赵人的部队一杀过来,立时就把魏军冲散了。
这乱世毁灭了我们,也成就了我们。
我和小妹仓皇奔逃,从此离散。
但凡慢上一步,人也就被一刀劈死,身首异处了。
不管是魏人还是赵人,他们见人就砍。
这一次离散,我们姊妹二人原本相似的人生轨迹,彻底开始南辕北辙起来。
这冰天雪地,几乎要把人冻死。
我的鞋子跑丢了,冰凉的雪几乎要把一双脚冻掉。我们从平明时候赶路,不吃不喝,在荒野这厚厚的雪里已经跋涉了大半日,哪里还有力气。
雪仍旧下着,我在那些适才还喊打喊杀的尸首堆里装死,尸骨初时还是热的,很快变温,不久又变凉,变成了冷硬硬的一大坨。
人的命就是这般轻贱,如蝼蚁,如草芥,我冻得全身发抖,就要被冻僵冻死在这荒郊野岭中了。
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有一辆马车路过,也没有哪家的贵公子来,搀我一把,将我抱起,用厚实的貂裘大氅来暖和我。
灵寿那些说书人讲的什么英雄救美,什么才子佳人,都是假的。
这鸟兽绝迹之地,谁家的贵公子会出现在这里。
我强撑着不许自己睡去,死死咬着嘴唇,咬出血来,好使自己清醒地活。
我听见魏人死完了,赵人也死完了,好似人都死光了,天地寂然,唯有一匹马还能站起身来。
老天待我不薄啊。
我扒下赵人的棉袍裹身,取走他们的干粮,一双冻得僵了的腿脚胯上战马,我疯狂地往北地跑。
魏人是中山的死敌,我宁愿冻死都不穿魏人的棉袍。
我要奔去中山故地,奔回老宅,取走地窖里的红袍,就带着这件红袍去见怀王。
我不知怀王在哪,但总会找到。
父亲背弃过他,我愿代父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