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上没有写,我所处的这政权更迭十分频繁的时代也没有见过。
他对我这个同样也是故人之女的人不闻不问,满世界去寻他的亡妻。
我知道小妹在哪里,却不会告诉他。
我啊,我岂会告诉他。
我一个人在东壁生下了腹中的孩子,没有人质疑孩子的身份。
唉,我对这孩子实在不好。为了示弱,博得魏王父同情,我早早就给他断了奶,没有给他取名字,他比阿砚大一个月,却比阿砚小许多,是我做母亲的对不起他。
我仗着母凭子贵,在东壁以主母自居,对家宰婢仆恩威并施,把他们全都拉拢到我的阵营来。
我自知没有母家可仰仗,因而去找了魏太后,我去见她,她很高兴。
她说,我们以后就是亲姊妹,有什么事她和惠王自然为我撑腰,叫我好好放心。她还应承以后必扶持我儿阿密袭爵,将来长大成人,册封阿密为魏国公侯。
呵,亲姊妹。
我与小妹在一起十五年多,到头来不还是因怨生恨,争得你死我活。
我岂会信她。
不信,不过是互有所图罢了。
怀王五年夏,小妹一回来,就要与我争“东壁夫人”,我用心经营了一年,岂能拱手让人?
我跟小妹闹。我聪明,清醒,理智,一人时分明能独当一面,可也不知何故,在小妹跟前,我就成了旧时的“姐姐”,想永远似小时候一样,她是“小妹”,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只要我闹一闹,她就什么都紧着我,依着我,顺着我。
她从前自己亲口答应的,怎么能忘呢?
是她不守信用。
可她这一年过去,已经成了一个十分有主意的人,小时候的法子,不灵了。
我屡屡生事,屡屡作妖,在一次次的争斗与较量中,渐渐丧失理智。
凭着孩子,凭着“故人之女”与小妹多年的情分,一次次把东壁闹得天翻地覆。
魏王父是个十分重情的人,他待我并不算好,却一次也不曾杀我。
难怪母亲说,玉璧保命。
魏王父远比主人重情。
我好似明白了父亲为何最后弃了怀王,投靠了他。
闹到最厉害时,亦是我最绝望时,我撞上了魏宫的廊柱,狠狠地一撞,撞得头破血流。
这一撞,我原是有自己的私心。
既在东壁无法作为,不如留下阿密,自己脱身出局,总之有小妹在,阿密不会有事。她受我云家养育之恩,必得好生把阿密养大。我是细作出身,懂得如何拿捏分寸。因而佯装撞死,企图破局。借机出了大梁,被人接回千机门。我这一生,曾十分努力。
然谁人又不是努力地活着呢?
努力在这乱世之中并无什么卵用。
主人很生气。
气我无用。
主人没有心疼我的伤,也不许我留在身边。
他罚了我。
削骨。
换脸。
这时候我多么渴盼主人赐的是一张人皮面具,可惜不是,可惜没有,我躺在千机门的暗室里,被人紧紧地缚住了手脚。
他收走了我天生丽质的容貌,也收走了我凹凸有致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