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回到自己那间布置得雅致却空洞的绣楼,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才将那口强压下的浊气缓缓吐出,指尖的颤抖再也无法抑制。
隔日,云知意拿着谢遇给她的门状,进入贺府,为贺筑诚的寿宴歌舞助兴。
丝竹管弦之声盈耳,觥筹交错间是权贵们心照不宣的逢迎。
贺筑诚将军的寿宴,贺筑诚本该是宴席的焦点,可这场宴席却成了裴玄璟一系展示其权势,全然不把贺筑诚放在眼中,甚至有意逼迫他臣服的舞台。
无双一身绯色舞衣,金线勾勒出振翅欲飞的蝶,面纱半掩,只露出一双流转着灯影的、偏棕色的眼眸。她足尖轻点身轻如燕,水袖翻飞间,每一个回眸,每一次旋身,都精准地牵引着席间无数道或惊艳、或觊觎的目光。
其中一道目光,沉静却锐利,来自主位下首的贺临渊,他一身玄色锦袍,眉宇间已褪去少年稚气,沉淀下武将世家的冷峻。
他看着台上那抹灵动的绯色,那双眼睛……太像了!像那个幼时在茶楼里,与她聊着糕点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女孩。
棕色的,带着点天然卷的碎发从鬓角滑落,她抬手拂开时,那瞬间的神态,与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子重叠。
一股莫名的悸动和疑虑,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表演结束,满堂喝彩,无双在如潮的掌声中盈盈下拜,目光低垂,不敢与贺临渊那探究的视线相接。
她借口更衣,身影如烟般迅速消失在通往后台的廊道阴影里,没有片刻停留。
她凭着谢遇提供的、极其精准的府邸布局图,避开巡逻的护卫,像一只真正的夜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贺筑诚的书房。
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松墨香和兵戈铁血的气息,陈设简单,却透着武将的刚硬。她的目标明确——书案上那份被镇纸压着的、墨迹犹新的巡防路线图。
指尖冰凉,心跳如擂鼓,她强迫自己冷静,迅速展开随身携带的薄如蝉翼的素绢,用特制的炭笔,一笔一划,分毫不差地复刻下那决定这贺筑诚生死的路线。
每一个地名,每一个时辰标注,都像针一样记在心上。
这是通往贺将军死亡的催命符,而递出这符咒的手,是她云知意的……
卷起复刻好的素绢,她本该立刻离开,然而,目光落在那张空白的宣纸上,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抓起案上微凉的茶盏,将残茶泼洒在砚台中,墨色瞬间被冲淡。她伸出食指,蘸着那淡得几乎无色的茶水,在宣纸的角落,飞快地写下几个字:贺将军巡防时,恐有杀身之祸,慎之!
字迹水润,转瞬即干,只留下极淡的痕迹,若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察觉,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挣扎……
她无法放弃任务,无法阻止谢遇与他背后之人的阴谋,只能寄希望于这渺茫的警示,能起到一些作用。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身影再次融入黑暗,将那无声的警告,送入了贺临渊的房中。
云知意留恋的拂过贺临渊房中置于桌上的一枚麒麟玉佩,看得出应是时常拿在手边把玩的,记忆中他们的初遇,他腰间戴的似乎也是这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