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师那由光线构成的巨大身躯,彻底凝固了。
他那即将崩溃的逻辑核心,在“切菜工”三个字传入感知模块的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循环。错误警报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每一个逻辑单元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他,一个试图给宇宙打上补丁的伟大存在,一个以“世界概念”为积木的造物主——现在,要被任命为厨子?不,连厨子都不是,是切菜的。
“你……在……羞辱我?”
工程师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每一个字节都充满了杂音和电流爆裂声。那由纯净光能构成的面容上,竟扭曲出了类似“表情”的波动——那是屈辱、愤怒与某种更深层恐惧的混合体。
赵振宇在一旁,刚把一块“恐惧”概念的碎片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噎着。他转过头,看向裁决官,眼神古怪至极。
老大这操作,比自己生吞天堂舰队还要骚。这是把敌人往死里羞辱,还要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太黑了,黑得他都想鼓掌。
裁决官没有回答工程师的问题。
他只是,将那把黑色的厨刀,又往前递了递。刀身并不反光,反而像是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呈现出一种绝对的“暗”。刀锋处隐约有细微的波动,那不是震动,而是空间本身在被持续地、温柔地割开又愈合。
那双创世之灰的眼瞳,平静地倒映着工程师那张由无数崩溃代码组成的、绝望的脸。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裁决官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写好的事实。
“要么,拿起它。”
“要么,我用它,把你从这个世界‘切’掉。”
威胁。赤裸裸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威胁。但这种威胁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矩”。仿佛他说的不是一种可能,而是一个已经设定好的、必然会发生的程序。
工程师盯着那把刀。
那把黑色的、平平无奇的刀。
他能感觉到——不,是他的整个存在都在尖叫着警告——那把刀里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解析的终极“锋利”。那是足以将“概念”本身都一分为二的、绝对的“分割”。林野所掌握的“道”,仅仅是从这把刀里学来的皮毛。
他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
下一秒,自己存在的“概念”,就会被这把刀从宇宙的底层代码中彻底删除。比林野的分割更彻底,比赵振宇的吞噬更干净。那不是死亡,那是从未存在过。
“我……”
工程师那巨大的光影身躯剧烈颤抖。光线构成的轮廓开始模糊、溃散,又在某种强制力下重新凝聚。愤怒、屈辱、不甘、恐惧……无数种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属于低等生物的“情绪数据”,在他的核心中疯狂冲突、奔涌。
他曾视众生为蝼蚁,视世界为积木。他拼接文明,裁剪历史,在时间线上打补丁。他以为自己在修复宇宙——或者说,在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重塑它。
而现在,他成了那个被审视、被裁定、被安排位置的“物件”。
最终,所有情绪都汇成了一种最原始的本能。
活下去。
光线构成的手颤抖着伸出,动作缓慢得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手指在触碰到刀柄的瞬间,那黑色的材质似乎微微温热——不,那不是温度,那是某种更本质的“接纳”。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的信息流顺着刀柄疯狂涌入他的核心。那不是数据,不是知识,而是……经验。关于“切割”与“烹饪”的、亿万次重复所沉淀下的、近乎本能的经验。
如何分解一只天使的翅膀,才能保留最纯粹的圣光汁水;如何切割一段“悲伤”的概念,才能让它在入口时呈现出最完美的酸涩层次感;如何烹煮一道“绝望”,才能让它的香气诱人堕落;如何处置“背叛”的余韵,才能去除苦涩只留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