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头毕竟是索头!’裴宽心里冷冷一笑,左手节杖一挺,右手国书高高托起,昂首迈步踏入大殿。
行至殿心,裴宽略一躬身,便道:“秦国使节裴宽。见过拓跋氏之主!”
殿中诸人均是微微色变。不称国名而称部族名。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咱们吗?“砰!”的一声巨响,一名面相粗豪的大汉猛的一拍几案,怒道:“大胆!代王当面,怎敢轻慢至此?”
裴宽眼睛一眯,打量过去,随口问道:“你是何人?”
这名汉子胸脯一挺,傲然道:“我乃代王幼弟,拓跋纥那!”
“哦?”裴宽轻笑道:“代王?代王怎不居于盛乐或是平城。为何反将族众迁来这东木根山脚?裴某听闻,盛乐为代国北都,后于旧平城基础上建新城为南都,既为代王,理应居此二都才是!”
“你。。。。”裴宽这话戳中了东木根城所有拓跋氏族人的痛脚,有都城不能入而来这蛮荒之地开辟新城,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拓跋纥那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好大的狗胆!来人,架上油锅烹了!”
裴宽却是夷然不惧。浩然正气猛的爆发,浑身上下现出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这令殿中的识货者均是动容。他们明白,碰到厉害人物了,居于上首的惟氏摆了摆手:“好了,秦国使臣,你代表秦国不远千里而来,莫非便是为了羞辱我等?”
“嗯?”裴宽一怔,不由正视起了这个女人,在当时,拓跋部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的部落酋长制,保留着浓厚的母系风俗,族酋传承不是父子相继,而是兄终弟及,弟报兄嫂,以母系为财产继承象征,各部落相互通婚时,往往男子嫁到对方,女子一般都留在本部,虽经数百年的发展,拓跋部也在逐渐壮大,但除了拓跋本部,其余支族仍没有脱离母系之风。
具体到惟氏,她本是前酋长拓跋猗迤的正室,拓跋猗迤死后,传位给亲弟拓跋猗卢,及拓跋猗卢死于讨伐亲子之战,拓跋部大乱,经一番争斗,拓跋郁律继代王位,由于自已的孩子没能成为代主,惟氏心有芥蒂,于是经五年时间的谋划,于晋太兴四年(公元321年),发动政变杀掉了拓跋郁律,立自己的儿子拓跋贺傉为代王,由此可见,这是个厉害而又强势的女人,而羯赵,索性称呼代国为女国。
裴宽再一躬身:“素闻惟夫人大名,今日一见,果为女中英杰,裴某失敬了。”接着,手中绢册前举,又道:“裴某奉我大王之命,出使东木根城,带来诏书一封!”
“呈上来!”惟氏向左右示意。
立刻有人从裴宽手中接过绢册,平摊在惟氏面前的几案上,整个过程中,拓跋贺傉不发一言,显然他这个代王只是个傀儡,大权尽操于他的母亲之手。
惟氏不动声色的看了起来,一字一句,显得极为细心,好半天,突然面色一寒,冷哼道:“我代国为何要向你秦国称臣?不错,你秦国势大,据地千里、丁口众多、披甲控弦之士数十万,最近又于长安城下大破石虎,灭去刘曜,风头一时无两,但我代国远在漠北,莫非你家大王还能引军前来?”
惟氏微泛不悦,不过,裴宽却能听出,这话明显底气不足,当即毫不示弱的冷哼一声:“数年前,我家大王既能于隆冬腊月仅率不足万骑远征车师前国,为何便来不得东木干城?惟夫人英明果敢,裴某奉劝一句,还是莫要抱有侥幸之念为好。”
裴宽的话,威胁十足,席中诸人均是现出了怒容,尤其拓跋纥那又现出了暴走的迹象,惟氏却是面色平静,目光清澈,盯着裴宽,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裴宽又道:“如今拓跋部四分五裂,各部大人不听号令,裴某临行前,我家大王特意告之,若拓跋部之主诚心归附,可助他平定拓跋氏诸部,为我秦国藩卫北疆!”
这话一出,殿内的嗡嗡声响了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有的人竟现出了喜色,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降秦本不算什么,中原王朝强大,异族称臣并不觉得丢脸,毕竟他们自认为夷狄,而拓跋部原本就是晋室的属臣,这代王还是愍帝封的呢。
惟氏的面色也稍有缓和,点点头道:“如今晋室偏安江南一隅,秦国一路势如破竹,已隐有中土正朔之相,既承上天诰命,秦王又是一番好意,我代国若是拒绝未免不近人情,只是,归顺称臣并无不妥,又何须去代王号?”
裴宽也曾思索过这个问题,既然存了诱歼拓跋部主力的心思,为何要费上手脚让拓跋贺傉去掉王号呢?后来请教了他的父亲裴松,这才明白,只有在细节方面下工夫,一应规矩做的有模有样,拓跋部才不会起疑,否则,若是这不计较,那不计较,碰上有心人难免会生出想法,这令他对云峰心思之细腻不由肃然起敬。
暗暗叹赞了一番,裴宽抱着节杖拱了拱手:“现如今,秦王仅即了大王位,而你代主若仍为代王,又岂是为人臣子之道?惟夫人是个明白人,想来不须裴某过多解释。”(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 协议达成
“不妥!”裴宽的话才刚刚脱口,拓跋讫那已是嚷嚷起来:“依你之言,虽是颇有几分道理,但去了代王称号,又如何令我拓跋氏诸部臣服?”其余众人也皆是连连点着头,一幅深以为然的模样。
裴宽微微笑道:“如今代王可曾令各部臣服?其实,代王也好,代公也罢,只是个名号,何须过多计较?他日我家大王登基,若是你部表现出足够的忠心,重新进位为王亦非不可能,惟夫人是个明白人,想来不至于目光如此短浅。”
惟氏不愧为一果敢的女人,只略一沉吟,就应允道:“也罢,便依了秦王,只是,秦王该如何助我一统拓跋全族?”
所有人的耳朵全都竖了起来,目光灼灼望向裴宽,这正是他们最为关心的话题,在他们眼里,无非是宣喻各部,但有不从者,再于秦国的支持下发兵征讨,包括惟氏也是这么认为。
裴宽却向东南方向拱了拱手,这才道:“裴夫人问的好,这关乎裴某此来第三个目地,若是派军相助,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恐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因此,秦王有令,请贵部出兵进击并州,秦王承诺,取下并州,代公可为并州刺史!”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骚动!并州啊!素有表里山河之称,太行、吕梁两山一东一西构成天然屏障,其间土地肥沃,地势平坦,而自已占有的东木根山,则是风沙漫天,干旱荒芜。如能把并州取到手。他们敢断言。最多十年工夫,拓跋部将不会逊色于现今的慕容部,有了强大的实力,一统各族还不是轻而易举?甚至百来年后,秦国如当初的晋国般势力大衰,说不定还能以此为跳板进取中原呢!
一个个美梦在殿内冉冉升起,就连惟氏,都控制不住的现出了明显的意动之色。一统拓跋诸部是她的梦想,能借力秦国更是再好不过,但她毕竟策划过残酷的宫廷政变,比所有人都清醒一些,她明白自已的实力不足以取下并州,顿时双手向下一压,待殿内的喧闹声止歇之后,便道:“石氏于并州驻有重兵,仅凭我一部之力,恐不是对手。只是,若秦军也入并州。将来不愿退出又该如何?”
裴宽捋须道:“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