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压得透不过气的墨,沉沉罩在火种议会新殿上方。
风从未央街尽头吹来,带着黄土地的干涩味,也带着重建后尚未散尽的焦土气息,让这一夜显得比往常更沉、更冷、更像一段必须被揭开的终末章节。
宁凡立在殿阶最上方,俯瞰着下方逐渐安定的火脉灯纹。
那些灯纹在青砖表面流动着微弱光意,如同濒死的河流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波纹。
他垂着手,指尖在无声颤动,不是怕冷,而是那种——久远积压的预感正悄悄逼近心脏。
“殿内已清空,一切按照你的吩咐。”
尘妤的声音轻,却稳。
宁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吸了一口在夜里显得过于刺喉的寒气。
“东西……真的在这里?”
尘妤点头。
那一刻,灯火在她的瞳中晃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旧梦。
她知道今晚的重要性,也知道这件事若被证实,意味的不是简单的真相,而是整座文明架构的一次——根基震动。
她静静站在宁凡侧后方,既像守卫,又像见证。
脚步声从殿后传来,极轻,像是拖着一段从未被原谅的往事。
那老者的步子缓慢,几乎像每走一步,都要从记忆深井里拖出成斤成斤的沉沙。
他被带到灯前时,整个人在光下显得格外衰老,仿佛在过去数十年里,他唯一没失去的,就是那双被秘密磨得干枯的手。
宁凡目光落在他身上,沉得像压着整部历史。
“你……认得我吗?”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睛抖了抖,像在努力从无数夜里闪现过的影子里对上眼前人的脸。
很久,他才哑声开口:
“殿下……如今,应称您……陛下了。”
一句“陛下”,像某种尘封物被掀开,空气中瞬间浮出旧案的味道——那种积郁已久、连时间都无法彻底吞掉的气息。
宁凡没有纠正,反而微微后退半步,让灯光落在老人脸上更多一点。
“说吧。”
他慢声道。
“东西在哪。”
老人喉结动了动,像被烧灼过的东西卡在喉里。
“就在……议会的地脉井下。”
“您要找的……您母亲当年留下的。”
空气在瞬间静得像被冻裂。
尘妤猛地抬头,却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不让惊动从眼底冲出来。
宁凡一动未动。
不喜,不惊,不怒。
只是有一种极轻、极微、极深的颤意,从他指尖传到整条手臂,再传到胸腔深处。
他声音平得近乎无波:
“继续。”
老人手指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个薄铁片,冷得像废弃多年,却又像被保存得无比小心。
“这是……当年您母亲托我……送走的那一半。”
“另一半……就在地脉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