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栋带着独立院落的老房子。
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婚礼筹备的大本营。
与他西湖畔那个现代、极简、安静的院子不同,老宅此刻正被一种人间烟火特有的喧闹与温情填满。
他刚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夹杂着长辈们中气十足的交谈声和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姑妈看到他,立刻扬声喊道:“林帆回来啦!快来,尝尝我刚卤好的牛肉!”
林帆笑着应了,却没往客厅走。
婚礼的具体流程有专门的婚庆公司和家里的几位女性长辈盯着,他无需事事躬亲。
车辆的调度,他也全权委托给了最信任的发小黎平,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拍板即可。
他现在有更重要,也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他穿过喧闹的院子,走向后院一栋相对安静的小楼。
那是给他未过门的妻子裴芷和她的亲友们住的地方。
推开裴家姐妹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药油味道飘了出来。
裴芷的两个堂妹,裴思和裴宁,正蔫蔫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她们是第一次来杭州,舟车劳顿加上水土不服,从昨天开始就上吐下泻,精神萎靡。
“好点了吗?”林帆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
年纪稍小的裴宁看见他,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姐夫,我难受……”
“医生来看过了,说是肠胃炎,开了药,也挂了水。”裴思要懂事一些,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吧,别动。”林帆按住她的肩膀,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他转身倒了两杯温水,递过去,“把药吃了吗?”
“吃了,可还是没力气。”
林帆看着她们苍白的小脸,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
这种事情,钱和关系都派不上用场。
他可以请来最好的医生,可以用上最好的药,却无法代替她们承受这份病痛。
她们是裴芷最亲的家人,他理应照顾好,可眼下的场面,除了说几句“多喝热水,好好休息”之类的废话,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份无奈,比处理上千万的合同谈判还要让他感到心力交瘁。
他默默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放在床头柜上。
“没什么胃口也勉强吃一点,不然身体更虚。”他的语气很温和,带着一种兄长般的关切。
两个女孩乖巧地点点头,却没有动。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声,反衬得这里愈发安静。
林帆坐在这里,像是在为自己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提前履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不仅要娶裴芷,更要接纳她身后所有的人情与牵绊。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他有些意外的名字——张一梅。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裴家姐妹,起身走到窗边,才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压得更低了:“喂?”
电话那头传来张一梅清晰而直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说:“林帆,我到杭州了。”
林帆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看着窗外暮色四合的院落,以及远处城市亮起的万家灯火,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今日积攒的所有疲惫,都在这一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推向了顶峰。
“你在哪儿?”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张一梅在那头轻笑了一声,背景音里似乎有风声和水声,她的话语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石子,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却又故作轻松:“我啊?在你那个能看见湖光山色的院子门口呢,别担心,我自己能找到地方。你先忙你的,我就是提前过来,给你送份新婚贺礼。”